陳弦松記得這種光網材料,也是遠古神明留給地球守門人的。以父親的能耐,這屋子裡必然還安裝了嚴密的干擾裝置。難怪法器無法突破。
陳常山在桌後坐下,點了支煙,面無表情。但陳弦松了解他,知道他現在其實非常惱怒。陳弦松卻不急不慌,從旁邊飲水機接了兩杯水,放了一杯在他面前,在桌子對面坐下。
陳常山放下煙,問:“你是怎麽控制它們的?”
陳弦松答:“它們極有可能是一千年前,來到那個世界的外星人,帶來的高級文明武器,可以與人體磁場、能量場共振。我訓練得越多,它們與我的契合度就越高,到後來,就能夠隨心所欲、聽我號令。”
陳常山冷笑一聲,說:“你現在想要怎麽樣?是不是我不把它們還給你,就要把基地鬧個天翻地覆六親不認?”
陳弦松說:“我要知道真相。為什麽我會去那個世界,怎麽去的那個世界?中間出了什麽差池?這段記憶,我丟失了。我知道這當中一定出了變故,絕不是簡單的歷練,否則你不會瞞著我。”
陳常山沉默不語。眼前的兒子,是熟悉而陌生的。熟悉的是他的機敏、理智,還有對父親的了解。陌生的,是他的強勢、老練與心機。他再不像從前,對父親事事聽從、不問緣由。他已有了自己的思想和觀察,並且不再臣服於父親的強勢和威嚴。
“一開始,我也忘了一切。”陳常山說,“忘了我們本來會遭受的,戰亂和苦難。”
陳弦松一怔,說:“時空記錄儀?歷史改變了?”
陳常山點頭。他拉開抽屜,拿出個遙控器,按下,側面牆上,牆面向兩側對開,一塊巨大的液晶屏顯示出來。
遠古神明留給守門人最重要的武器,不是可以束縛住一切的光網;不是可以將數據信息以超光速跨時空傳輸的量子傳輸儀,而是關於時間的。
時空守門人,守的不僅僅是空間,還有時間。
第一樣,就是可以暫停時間的時間泯滅槍,一共只有三把,千年來不曾動用。在守門人們從半星營救回陳弦松時,終於用掉了第一把。
第二樣,就是時空記錄儀。這樣東西,整個基地,除了陳常山,只有陳弦松以前親眼目睹過。它大概有一扇門那麽高,六邊形,像一面鏡子,可以記錄下無限時間、無限空間裡發生的事。陳弦松就曾在時空記錄儀中,看到過五百年前、一千年前、兩千年前,地球上發生過的真實歷史,很多和歷史資料的記載都不盡相同;他甚至還看到過相距三千光年、數萬年前,另一顆星球上另一個文明的毀滅。
因為時間無限,時空記錄儀,還可以記錄下被改變的時間和歷史。只不過,這種情況以前從未發生過。但是現在,陳弦松意識到自己忘掉了一些事,父親說也忘記了、還提到“本來會遭受的戰亂”,陳弦松一下子就想到了時空記錄儀。
陳常山按下遙控,屏幕亮起,他說:“這是我錄下來的,時空記錄儀記錄的一些重要片段。你可以理解為,在你沒有去往半星前,歷史沒有發生改變前,我們這顆星球上,接下來的三年,本應該發生的事。”
陳弦松神色不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輕輕放下,轉頭看向屏幕。陳常山沒有像以前那樣,直接帶他去看時空記錄儀,進入那個存放著最重要秘寶武器的房間。只是讓他看錄下來的影像。
父親防備著他。或者說,防備著屬於半星的那個陳弦松。
然而當畫面出現的一瞬間,陳弦松整個人就被定住了。
那是他所熟悉的湘城安全區外圍戰線,畫面中,天空陰沉,數以萬計的人類軍隊、無數坦克方陣,還有異種人隊伍,與茫茫灰鬼大軍對峙著,一場規模龐大的戰鬥,一觸即發。
而在人類陣營中,前鋒線上,站著兩個他所熟悉的身影。一個是陸惟真,一個是厲承琳。
陳弦松的目光牢牢鎖在陸惟真身上。她看起來比他所熟悉的那個她,還要清瘦很多,肩上還纏著一圈厚厚的繃帶。她的神色顯得有些疲憊,眼神卻銳亮如初。似乎世間的一切,都無法令她感覺畏懼。
當衝鋒的號角吹響後,陸惟真跟隨著厲承琳,率領著一群異種人,爆發出一圈圈恢弘的能量光波,朝對面的灰鬼陣營發出攻擊。在她身後,還站著同樣視死如歸的許知偃、許嘉來、高森、斷手、馮望等等。連向來吊兒郎當的許知偃,臉色都是沉肅的。
而在戰線的另一邊,一身白衣、似灰雪堆砌而成的林晝,幾乎是懶懶散散站著,身後跟著一排超級青龍。當陸惟真等人擊出最強光波後,林晝率領著眾超級青龍,一躍衝天,於是一輪遠比異種人們更浩大、更強勁的能量光波,朝他們頭頂壓去……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這是一場以身殉難的戰鬥。
畫面中的場景就像核彈爆炸,只不過沒有煙塵,也沒有有形的蘑菇雲,只有透明的、近乎絢爛的能量場,在異種人們的頭頂無聲炸開。
陳弦松的手抓緊椅子扶手,哪怕明知這是一段已被改變不會發生的歷史,他的心也緊緊提起。他看著那一個陸惟真,在攻擊來臨的一刹那,神色怔然定格。看著她和其他人,變成一道道淡淡的雲霧,連身體都泯滅在林晝的能量波裡。
“按時間算,半星上這一場最後的決戰,應該發生在一個月前。異種人和人類聯軍最後的領袖,厲承琳陸惟真母女超級青龍,雙雙戰死,大六五林晝徹底統治大中華區。”陳常山說道,“一個月後,也就是這幾天,林晝就會利用從捉妖師手裡奪取的蟲洞裝置,打開蟲洞,率領灰鬼大軍,來到我們的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