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進入這副本後,林柚第一次覺得自己有點涼。
要真是這樣,還搞什麽百鬼夜行?
“對了,”她頓了下,“我怎麽覺得你有什麽話想說?”
相處這麽久,即便對方只是塊頭蓋骨也該多多少少地培養出些默契,林柚竟然從它嘴巴張合的動作裡看出了點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也……沒什麽。\"
骷髏頭的語氣聽著像它自己也拿不準,“只是有點奇奇怪怪的感覺。”
林柚第一時間想起的卻是上次它在《外鄉人》副本裡念叨過的話,“跟那回在猶格·索托斯那裡一樣?”
它口中的“奇怪的感覺”八成是指它和自己身體各處之間的感應,他們當時正是在教會俱樂部的某個房間裡找見了剩下的一部分骨頭。
“說不好,”骷髏頭怎舌,“再看吧。”
當事人都沒個定音,林柚也隻得不置可否地歪歪腦袋,也偏巧這時候,她似是在這個角度瞄見了樹乾上的什麽痕跡,瞳孔倏地一縮。
三步並作兩步地湊上前,她試圖去看清楚那道劃痕。此時的光線早已十分暗淡,街道上的每一盞路燈又都隔著極遠的距離,這棵正處在兩盞路燈之間的行道樹樹皮粗糲,讓林柚不得不半眯了眼睛,幾經仔細打量才察覺出可能是有誰握著石頭在上面劃出來的。
……會是誰呢?
林柚快步來回走了十來米,發覺劃痕是自再往前面那棵樹上開始留下的。她用手指摸過樹皮,發覺上面還沁了點濕潤的樹液——這刻痕還算新鮮,顯然是不久前剛有人乾的。
骷髏頭“嘖”了聲,“我覺著是咱們這邊的人。”
林柚:“十有八九。”
鬼方之於人方的最大劣勢,就是後者大多是集中投放在一起的,只不過在東南西北哪個結界的區別。
而他們,就像林柚這樣,每個人都分散在這座城市的犄角旮旯。市區佔地面積寬綽,即便是投放兩百個人進來也難碰得上。
更別提她一直都在人類方的大本營附近轉悠,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還是幾十個人,除開林柚這樣例外中的例外,正常人誰也不會在手頭沒大把道具的情況下往這邊湊。
這劃痕想必就是其中的某人留下來的,為了暗中和己方接應——畢竟這時間還在外面溜達的也只有無處可去的鬼方玩家了。林柚尋思著要不還是去見一面,總得交流下大家彼此掌握的情報。
她連著仔細觀察了四五棵樹,循著它們樹皮上的刻痕跟了一段路。可到下個轉角,樹乾上再瞧不見什麽痕跡,林柚想想覺得不太對勁,乾脆進了最近的那處巷口。
巷子挺深,越往裡走就越黑,林柚心裡倒是沒什麽怵的,但她還沒走幾步,就聽有個人又驚又喜地喊出了聲:“柚姐——!”
林柚:“……”
行了,她知道是誰了。
耿清河現在的語氣跟見到親人沒兩樣,“沒想到居然是你啊!”
“這話我還想問你呢,”林柚一樂,“感覺你以前不會啊,怎麽現在還用上這法子了?”
不如說是會想七想八地自己嚇自己,然後就沒這個膽子了。
耿清河咳嗽一聲,難為情地撓撓腦袋,“現學現賣,現學現賣,柚姐你之前在黑山羊的那森林裡不就這麽乾的,總得冒點險才能找到隊友嘛。”
可不就是把她給找著了。
“誒,不過這街上還真是挺嚇人的,”他又道,“到處都是鬼,要不是都還沒成型——”
別說成不成型了,他在暗處縮了這麽久,看著它們擦著身邊來來回回,現在都還有點腿軟。
這一路上就見著的鬼影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的林柚:“……”
“而且啊,我剛開始往這邊走的時候……”
像是想起來了什麽,耿清河情不自禁地一哆嗦。
“有個公交車牌就立在那兒。”
他說。
“我剛過去,就覺得有陣涼風擦著過去,一看是輛公交車,車窗邊上也都坐著乘客。可是那些人一個個都低著頭,臉也白得跟張紙似的,一點都不像是活人——”
他忽地噤了聲。
“柚、柚姐,”耿清河有點毛,“你這麽看我幹嘛?”
林柚望著他,宛如望著一座未發掘的寶藏。
“沒什麽。”她決定先安撫對方一下,乾脆拍拍對方的肩膀。
她之前可沒想到隊友還有這種用途。
“來,”林柚悄聲道,“幫我個忙。”
*
冷風颯颯。
耿清河孤身一人站在他口中的那塊公交站牌邊上,禁不住就打了個寒顫。
明知自己等的會是輛鬼車,他吞咽了下,深呼吸一個接著一個,心裡不斷給自己打著氣——沒事,反正有柚姐站在他身後,再說這也是為了贏這場比賽,冒這點險也沒什麽。
……才怪啊!!!
但無論如何,他愣是站在站牌旁沒有動彈,藏身在兩堵牆外的林柚一直觀察著那邊的動靜,把他瑟瑟發抖地攥著站牌邊框的樣子也盡數收進了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