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其實也知道自己說這話,怕凌一不高興,但她真的忍不住要抱怨。雖說爸媽和弟弟現在看她嫁得好了,有錢了,對她態度不同以往了,但她住在家裡,怎麽住怎麽別扭。
一個是爸媽雖然不讓她乾活,但卻總是使喚她老公忙前忙後,尤其是初幾的時候要和各家親戚走動。一會兒呢是去這個叔叔家做客,一會兒呢去看望那個嬸兒。這前後東奔西跑,全靠三姐夫開著轎車接送。
凌家人呢是想借三姐夫的車顯擺一下,在親戚朋友面前那兒晃悠,給她們看看自家女兒嫁了個大老板,坐上小轎車了。
但實際上,三姐夫是有錢,但也不是冤大頭。他那汽車他自己平常開呢都舍不得剮蹭到哪,現在倒好,來到這種路都不平的鄉下,一會兒被樹枝蹭掉漆,一會兒又底盤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給刮一下,那聲音聽得三姐夫心裡直掉眼淚。
這初幾頭親戚還沒走完一半,三姐夫就氣得晚上跟三姐哭訴。
三姐安慰了他沒多久,凌家人更過分的事來了,她那駕照都沒有的六弟,竟然想開她老公的車。
雖說這鄉下交警也不怎麽出現,無證駕駛可能不會被逮到,但有非常嚴重的安全隱患,三姐可不敢讓她六弟這麽胡鬧。
六弟來纏著三姐說了幾天,說不動三姐,更說不動三姐夫。平常三姐夫充當司機接送這些人走親戚也就罷了,現在讓他把車借給連駕照都沒有的老婆娘家窮親戚,真當他傻啊?
三姐夫是嫌棄六弟,三姐是怕出事。可六弟呢,怎麽都說不聽,還不高興,好歹是孩子他爸了,還跟小孩子一樣得不到想要的就發脾氣。三姐兩口子住在凌家,沒少被這家夥明裡暗裡地說些難聽的話。
換作旁人,可能在家就待不下去了,可三姐不。她還覺得好玩,從前只有六弟搶她東西,她挨罵的份兒。現在她倒要讓六弟看看,他這貧瘠又平庸的一生,注定有太多的東西得不到。
兩姐弟跟冤家似的,在凌家天天互懟。爸媽是兩邊幫誰都不對,做和事佬做得那叫一個頭大。
最後還是六弟的媳婦懂事,知道現在三姐發達了,該好好哄著,晚上兩人蓋一個被窩的時候,掐著六弟的耳朵,命令他不準再發脾氣,人三姐有錢,三姐夫更是大老板,以後她們要買車還是供孩子去城裡讀書,說不定都得靠人家咧。
三姐和凌一說這些的時候,那嘴角咧開老高,可見有多開心,像是把小時候搶不過六弟的惡氣出盡一樣。
凌一一邊切肉,一邊扭頭看了眼三姐,她怎麽覺得,年近三十的三姐,開心得像個小孩。反倒是真正的小孩趙小小,苦兮兮得像個大人。
三姐說痛快了,也站累了,去客廳坐會兒。
凌一跟著她走出廚房,雖說門敞開著,冷氣能進來,但廚房到底還是要比客廳熱上不少,一出來就舒服了。
三姐剛坐下,還想問有沒有水喝,她口渴得很。結果一盤先鹵後涼拌的耳片擺在她面前,凌一又從菜品櫃旁邊的箱子裡拿出一瓶飲料。
飲料是茶水鎮這邊很常見的一種豆奶飲料,甜甜的香香的,小孩很喜歡,偶爾誰家吃席也會買大瓶裝的。
三姐小時候最渴望喝這種飲料,可惜凌家窮,買不起飲料。全家人去別家吃席的時候,媽媽總會一把搶過桌上僅有的一瓶飲料,然後先給六弟倒上,接著就把飲料藏起來。如果有人問起,再給倒,沒人問,就吃完席偷偷帶回家給六弟留著喝。
這些事說給凌一聽,不知道凌一還有沒有記憶,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可是當凌一把同款豆奶擺出來放在三姐面前時,三姐便知道,凌一還記得。
三姐看著似曾相識的飲料,手攥著玻璃瓶身,她為什麽不租個房子安心養胎呢,不就是咽不下多年前的委屈嘛。好不容易找到機會炫耀自己現在所得的一切,好不容易能在爸媽那裡搶回來一點點的關心和善待。
可是這些痛快過後,三姐又覺得沒意思。爸媽如今對她好,多少都帶著偽善和討好,每當三姐故意提起從前爸媽對她如何不好的時候,爸媽也只會一笑而過,開玩笑地說她太小氣了,太計較從前的事,又或者是乾脆失憶,完全沒有意識到從前的事帶給她的影響和傷害。
這些事情說出來才痛快,這瓶飲料擺在面前,三姐才突然有種釋然的感覺。爸媽不會因為她過得好就反省以前的偏心,爸媽只會理所當然地覺得,她過得好了,更應該幫襯家裡。
家裡的人或真心或假意的討好,甚至比不上擺在面前的一瓶飲料真實。
一看時間,確實也差不多到了飯點。凌一切的肉菜,不僅是招待三姐的,還有趙小小和夏風的份兒,這是她們晚上的菜,另外凌一再炒個一葷一素一湯,今天就能招待三姐吃一頓了。
因為要等夏風和趙小小,所以三姐沒有動筷子,而是渴得不行,把凌一給她的那瓶飲料先喝了。
到點差不多夏風和趙小小一塊兒回來的,上班畢竟還是累,即便是為了自己的理想,累還是累。
兩人在外面走廊看見屋裡關著門窗,就發現了不對,一開門,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夏風臉上立刻帶上放松的笑,一邊換鞋子一邊問:“空調安好了?”
趙小小更是高興,細軟的頭髮因為流汗貼在額頭上,乾淨的小臉上掛著大大的笑臉:“媽媽!我們有空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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