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人的村子隻活下來十幾人,看著地上躺著半死不活的村民,闖入火海時全身滾燙如同熟了一樣,現在寒風一吹,她隻覺得冷。
孟晚寧忙了幾天,跟去救援和安頓村民,等她回到江源縣,像變了個人一樣,常常在衙門裡坐著發呆,一發呆就是幾個時辰,好多衙役路過都懷疑自家縣令是不是瘋傻了。
直到下人來信,說是林家來人請她去林家商量婚事。
本來孟晚寧得知全安村人無事後,她就沒空去管全安村,那些收繳的兵器,她也刻意忽視。
知道凌一和林漾無事,她也沒有分出心神去找她們,沒想到,林漾反而有空找她。
這時候孟晚寧才從下人口中得知,昨夜林家老爺林盛去了。
所謂的去,當然就是死了。
故林家請孟晚寧商量婚事,其實是要商量婚事的推遲。因為大燕重孝道,林盛一死,他的孩子們都要受到影響。
林家上下一片素縞,不僅林家嫡子林謙要因父死服喪,無法參加科考,林家的成年子女也不可嫁娶,林漾的婚事又得往後延三年。
林漾的年紀不小了,至少在這個時代,她這個年紀還未出嫁的女子少之又少,而且她的婚約對象還是縣令,林家也怕婚事一拖再拖,耗盡了孟晚寧的耐心。
未婚男女是不可提前見面的,但林漾和孟晚寧顯然不在意這些,她們二人壓根就沒想成婚,婚約不過是彼此都需要的擋箭牌。
按理來說,林盛一死,林家有三個兒子,一個年幼,一個庶出的長子林明,一個嫡出的林謙,隨便哪一個都能頂上,他們才是話事人。
但林盛死前纏綿病榻,把生意交給林明打理,林明個人能力不足,聽了叔伯的攛掇,不信任林漾,反而讓權給叔伯,結果就是林家的家產許多都被叔伯兩家吞了去,最後又被林漾騙了去,林家的家產幾經輾轉落到了林漾手上。
林家的奴仆眾多,妻妾子女也多,花錢的地方不少,當家產被吞後,林明才驚覺自己捅出多大的簍子,但他填補不上這個窟窿,家中的公帳已經拿不出錢來料理林盛的喪事,林謙因為科考失利,整個人一點就炸,不複以往的高貴,全家要用錢,處理林盛後事要錢,拿不出錢怎麽辦呢?
林家只能求助於有錢的林漾,這點錢對林漾來說只是小錢,但她要用這點小錢,換來整個林家的歸順。
於是,林明不得不讓出林家的主事權,眼睜睜看著林家這麽多男兒,最後去和外人商談要事時,都要由林漾出面,她來做決策,她一個眼神,林明就得退到春桃旁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林漾丫鬟一個地位。
就連婚事延期這種大事,本該由林漾的主母,也就是宛娘子做主,林漾是不能直接和孟晚寧商量的。但林家上下唯林漾馬首是瞻,宛娘子自己女兒的婚事、男兒的仕途,都要靠林漾,她哪裡敢說一個不字。
雙方同意了延期三年,林漾又讓春桃給孟晚寧偷偷送信,約孟晚寧之後在鹿鳴澗會面。
孟晚寧對成不成婚並不在意,她隻覺得報仇無望,待在這樣的大燕,哪有什麽公平正義可言,只有無限的權力鬥爭。
但林漾的邀約,她還是願意去的,至少,林漾和凌一算是為數不多她可以交心的朋友。
第265章 坦白
鹿鳴澗的雅間裡,曾經意氣風發、儒雅不凡的孟晚寧,如今沉默得如同一尊石像。
孟晚寧最先到樓裡,從後門進來時,發現前面大堂冷清得可怕。在饑荒年間,即便是縣裡生意最紅火的鹿鳴澗也少了很多客人,蕭條衰敗。可即便如此,鹿鳴澗的大門外卻支起了一個小棚子,分發少量救濟糧,緩解朝廷的賑災壓力。
朝廷內部的人在想著怎麽撈錢、站隊、拉幫結派,而這些普通人,卻在想著怎麽共渡難關。孟晚寧上樓前,看向身邊這個還算眼熟的夥計,這個夥計跟了掌櫃很多年,今年尤其艱難,店裡的夥計裁了不少,他還在。
“小二哥,今年店裡食客多嗎?”孟晚寧多嘴問了一句。
小夥計不知道這是她們縣的縣令,只知道是一位低調的姑娘,以為是自家老板的合作夥伴,態度十分客氣:“不滿姑娘你說,這生意不好做,十天半個月沒客人上門,咱店的飯菜已經降價了好多,可沒辦法,百姓吃不起啊,糧價又貴,我們再降,那就是虧本買賣了,唉,只希望這老天早點下雨,潤潤咱們這些苦命人吧。”
孟晚寧低頭,老天若有眼,早該下雨的。除非,老天沒眼,或者根本就不存在什麽天,她們這些人,靠明君靠不住,靠天更是靠不住,能靠的只有自己。
可是,她現在連自己也靠不住,她的權力太小了,丟進大燕的官場,連水花都濺不起來,她哪裡靠得住,甚至不如林漾可靠,人林漾好歹能拿出錢糧來接濟窮人,她當官幾年,靠著俸祿養家,一分賄賂不敢收,反而得罪了不少人。
究竟什麽才是官,百姓對她們這些官來說,意味著什麽?
這個問題,在林漾和凌一進門後,孟晚寧試圖從她們口中尋求答案。
凌一腦子裡閃過現代的一些理論,在她看來,人類很擅長把所有人都分成三五九等,顯然,在這個時代,盡管沒有了奴隸制度,卻仍舊有大量的人活得像奴隸。
不過,凌一覺得現代的理論告訴孟晚寧,重要的不是孟晚寧能否聽懂,她聰慧定能聽明白,重要的是凌一要如何解釋這些理論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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