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弦彎腰的幅度更大了,她低聲說:“臣女莽撞,容臣女處理好後再來領罰。”
蔣三通五個跟著余弦衝上來,並沒有聽見余弦和包間裡的人說了什麽,只看見余弦推開門後便躬身行禮,似乎與那些人認識。
五人清楚她的性格,此時見她竟然如此謙恭,不由得又是好奇又是惶惑。
余弦回頭看了看他們,淡然地說:“我偶遇故人,你等不必跟隨,先去尋一處落腳之地。”
蔣三通沒忍住向包間裡看了一眼,正巧看到跪坐男子衣袍上的三道水紋,心中驚訝,連忙攔住想要開口的兄長:“老大您忙,有事隨時吩咐,小的在樓下等著。”
五人上來的快,下來的更快,回到桌前就老實拿起筷子,吃的頭也不抬。
酒樓二樓,余弦合上包間木門,面無異色地跪到地上:“請殿下責罰。”
兩個商隊管事已經退到門外,狹小的空間裡只有余弦和安寧公主兩人。
她遵從自己在青霧山上的態度,不冷不熱,對待安寧公主隻如一般熟人。
但對方顯然不這麽想。
細白的指尖探出,把余弦扶了起來,沈熙寧抿了抿唇,笑意不達眼底:“你我同屬一門,難道就連一聲‘師姐’都喚不得嗎?”
她抿唇的動作實在熟悉。
在上個世界幾十年的相伴裡,在和俞霜寧的每一次相對時,余弦看過她無數次抿唇的樣子,或是不舍,或是羞怯,又或是難耐。
余弦無法自控地恍惚了瞬間。
她突然明白自己上個世界的選擇是大錯特錯。
情之一事,向來難分。
明知道選擇俞霜寧只有一世陪伴,可幾十年的朝夕相處親密相待,余弦又怎麽能守住自己的心?
誠然當初答應在一起的時候,余弦對俞霜寧的喜歡遠沒有俞霜寧那般濃烈。
可她也在日複一日的相伴中加深了那份喜歡。
時空局的日子太枯燥太寂寞了,余弦不過靠著心底半分執念在堅持。
選擇接受俞霜寧是余弦的一時起意,可感情這種事情,又怎麽能是分厘變化全被掌控的呢?
518曾經強烈要求余弦自行封鎖上個世界的記憶。
余弦不願意。
有人陪伴、被人珍視的感覺太過美好,美好到余弦不願意忘記一分一毫。
哪怕余弦一直覺得自己是卑劣的,她享受著俞霜寧的喜歡,卻無法回報對方足夠的愛意,可她還是貪戀。
余弦厭惡她和俞霜寧之間的不對等。
對俞霜寧來說,上個世界的幾十年陪伴便是她的一生,可對余弦來說,俞霜寧不過是她任務途中的一次美妙風景。
這美景讓她心動,讓她不舍,可她無法停留,只能帶著對俞霜寧的虧欠走下去。
成為時空局的員工,能夠經歷不同的人生,對一些人來說是一種幸運。
對余弦來說,卻是折磨。
因為她永遠無法在下一個世界見到上個世界的人。
只是現在,她遇到了安寧公主。
和俞霜寧有著同樣靈魂的安寧公主。
余弦神情怔忡,心中念頭紛雜,臉上那種客套冷靜的笑容便維持不住。
沈熙寧見狀,扶在余弦腰際的手掌不由得緊了緊。
面前之人的臉上,似乎帶著一抹化不開的憂傷,讓她的心口也隨之發悶。
眸光暗了暗,沈熙寧妥協般說到:“若你不願便算了,只是我在外行走不便暴露身份,你喚我名字即可。”
年輕女人的聲音裡帶著柔軟與無奈,她說:“我名喚沈熙寧。”
竟然也帶著一個“寧”字嗎。
余弦心中一動,回過神來。
她不動聲色地脫離沈熙寧的攙扶,低頭掩下面上情緒。
“謹遵殿下旨意。”
沈熙寧握緊收回的手掌,看著少女頭頂柔軟的發絲,嘴唇幾乎要抿成一條直線。
前腳說了讓這人稱呼她的名字,後腳這人還是來一句“殿下”,實在讓人不快。
然而想到青霧山上兩人相處時就是這般疏離,沈熙寧只能勉強壓下心中情緒,另尋話頭。
“師妹是為武林大會而來的嗎?”
余弦應了一聲,有些走神。
“臣女回京途中聽說武林大會之事,便想來觀賞一番。”
沈熙寧點點頭,見對方只是低頭不看她,心中又生歎息。
“原來如此,武林大會群雄畢至,想來會有好一番熱鬧,師妹到時與我同去如何?”
余弦皺了皺眉。
她突然想起了剛才跪坐在地上的兩個人。
那兩人衣著相似,都是利落勁裝,用的也是上好衣料,而且衣角處都有三道水波紋飾。
就連沈熙寧的黑袍衣角,也有同樣的紋路。
若她沒有記錯,江湖上正巧有個以三道水紋做標志的勢力——三江閣。
三江閣創立不到十年,卻以勢不可擋的速度成為江湖中商行之首。
只要是江湖人想要的東西,不管是珍惜藥材還是趁手兵器,就連一些門派的武功秘籍,都能從三江閣中買到。
三江閣起勢極快,商路縱橫天下,更有功力深厚的商行護衛,因此即便其他商行想要與其抗爭,也爭不過人家。
來赤霞山莊的路上,蔣三通曾不止一次的對著三江閣的商鋪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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