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深冬。
出了家門在樓梯裡就感受到了冷空氣,等下了樓,寒冽的風吹過。韻春裹緊圍巾,雙手插入口袋中,踏著夜色,走過一盞又一盞的昏暗路燈。
只是在走了還沒三十米,韻春忽然轉頭看向了徐藍椋家的窗戶。
要是她沒記錯,能看到這條路的窗口,是徐藍椋家的書房。
那裡黑窟窿似的,看不到任何東西。
韻春眨眨眼,回過頭繼續往家走。
伶仃身影,比吹過的寒冷東風還要蕭條。
而風吹動的白發,遠遠的看,讓一雙柳葉眼裡沁滿了心疼。
未開燈的書房,路青雪穿著黑色暗花旗袍,倚在窗邊。
她看著細窄小路間越走越遠的白點,冰封的眸閃動。
能這樣遠遠看一眼韻春,她知足了。
“真不打算和她見一面?”
徐藍椋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徐藍椋看著路青雪,道:“比起之前,她現在像是個活死人。”
有血有肉,能呼能吸,雖然談話時有說有笑,可給徐藍椋的感覺,韻春現在就像是剩一口氣吊著。
而這口氣,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沒了。
望著走入拐角消失的小白點,路青雪淡淡收回視線。回首,眸色比天上的月色還要清冷。
她沒有回答徐藍椋的問題,而是說:“琴姨我已經安排好了,不用擔心。不過時間不確定,所以還是按照之前說的,這件事不要告訴小乖。”
停頓了下,路青雪補充:“包括我的事。”
徐藍椋:“…好。”
得了回應後,路青雪沒多做停留,只是在離開前瞥了眼韻春離開的街道,好像在找韻春的影子。
隨著路青雪離開,書房裡便剩下了徐藍椋一人。
客廳的燈光照入,徐藍椋在微弱的光下打開了擦手油盒子,看著上面和韻月琴的合照,徐藍椋眸光晦暗,指尖摸索著照片上韻月琴的臉,糾結了二十多年的問題在今天得了願,她的嘴角微微一揚:“原來你是喜歡我的。”
而韻春這邊,回到家的她,第一件事就是給燃盡的香爐中,插上新的香。
看著相框裡的路青雪的照片,韻春稍稍撇了撇嘴角,帶有疑惑的輕聲低語:
“媽媽離開了,你也不要我了。我仿佛又回到了17歲那年,回到了最開始什麽都沒有的時候。可——”
“我好像沒17歲時那麽堅強了。”
“這個冬天,好冷。”
第64章
韻春一直忙到了春節。
她討厭的節日。
往年除夕這天, 韻春不貼春聯,不放鞭炮。白天會窩在出租屋,自己炒兩盤菜, 喝點酒。無聊就叫上朋友打遊戲, 或者喝多了直接去睡覺。等工作時間一到, 她就穿上棉服,戴著護耳口罩和手套, 騎車前往KTV, 別人這天到KTV是闔家團圓, 是和好朋友聚會喝酒。可對韻春來說,只是工作。
在她這裡除夕就只是這天叫除夕而已,跟平常沒什麽區別。
可是當深夜站在窗前,望著對面樓內的萬家燈火, 看著他們透亮的玻璃上貼著紅色窗花, 聽著空中鞭炮聲轟鳴時,她像是下水道裡偷窺外面繁華世界的老鼠, 覬覦著外面的幸福。
人不會沒有理由就討厭一個東西。
如果韻月琴在, 韻春怎麽可能會討厭春節?
她肯定也會像其他人一樣, 興致高漲地去超市備年貨、聽著超市裡放著的新年歌跟著一起哼唱、看到誰家門上貼著好看春聯, 對韻月琴說明天咱家也買這樣的……
可她近六年都是獨身一人,原本她以為……今年會不一樣。
在有路青雪陪伴的那刻, 在重新見到韻月琴的那刻,她雖沒有期待過年能在一起, 但至少, 她不會再是一個人。
事實證明, 不能抱有太美好的幻想。
七彩斑斕的期望都會化為泡沫。
不過今年韻春沒再待在她的小出租房,而是跟秦星借了一輛車, 開車前往路青雪家。
她沒忘記之前答應路婉怡要陪她一起過年的話,同時也想代替路青雪陪一下她的家人。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
回去之前韻春給路婉怡發了消息,這讓以為韻春過年不會來的路婉怡,從早上起床就早早打開了院子大門,不論做什麽都是不是向外望。
路雨生無奈:“發消息的時候剛出發,從市裡到村子,最少也要兩三個小時,你兩個小時後再向外看行不行?”
話說得掃興,路婉怡白了他一眼:“你管我?”
路雨生:“我不管你,你那脖子都快扭歪了。”說著還捏了捏路婉怡的後頸。
路婉怡對路雨生的話無語了兩秒,心裡對韻春會來的激動慢慢化作了感慨:“這孩子不怪咱們就很好了,不但不怪,每個月還往家裡寄東西……月琴生了個好女兒,可惜還沒享福就…唉。”
路雨生將人抱在懷裡,安慰:“人各有命,看開些。”
“我沒有糾結,就是想她們了。”
說完路婉怡抹了抹濕潤的眼角,從路雨生的懷裡離開:“我再去把小雪的房間打掃打掃,好讓小韻睡得舒服些。”
“我和你一起。”
“不用,你去把肉切了。”路婉怡說,“我記得小雪以前說過小韻不喜歡吃餃子,米飯我已經悶上了,肉切好,一會兒大廚你露兩手?小韻小時候來家裡,不是很喜歡吃你炒的菜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