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月平靜看著她,一時沒有作聲。
周萱苦笑一聲:“凌月姐姐,我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唐棉除了晚飯的時候出了一下門,之後便再也沒有露面,眼下怕是早就睡了。
可她偏偏還跟自己較著勁,不願讓人看輕,不想半途而廢。
哪怕知道自己被人遺忘了,也不願低頭。
“唐棉…”楚凌月淺淺開口,話音一頓,唐棉或許並不在此處。
想必是從後窗離開,去忙自己的事了。
依她的性子,她本會直接言明。
可此刻,看著心灰意冷的周萱,她莫名想起李海棠,竟有一些不忍心。
“凌月姐姐,我聽說你之前是相府千金,淪落至此,你不覺得難過嗎?”周萱想起在王府時聽過的話,忍不住打量起楚凌月。
若她的秘密藏不住,下場或許不會比楚凌月好到哪裡去。
從王府長女變成一個乞丐之女,哪怕那個乞丐的身份是尋常百姓,跟逍遙王比起來,還是一個地,一個天。
她不敢想真到了那一日,自己該怎麽辦。
楚凌月淡然一笑:“倒不至於說是淪落,不過換一種活法罷了,初始難免會不適應,時日一久反倒覺得比從前還自在。”
她明白周萱這話是什麽意思,所以她說的也是真心話。
生來榮華富貴固然好,但若沒有能力守住,也沒什麽好可惜的,不是靠自己擁有來的東西,有時候未必就處處好,在某些情況下甚至是枷鎖。
比如她從前無法左右自己的親事,比如她身為相府千金時聽不到幾句真話。
失去那一層生來就有的身份,經歷過被人落井下石的無奈,遭受過生活的苦,才知道一針一線都來之不易,才知道真心可貴,因而更懂得珍惜。
看著楚凌月好似對往日早已釋懷,雲淡風輕的表情,周萱牽了牽嘴角:“凌月姐姐,你和唐槿姐姐是要出門嗎?我能跟你們一起去嗎?”
臭捕快忘了她,她便去找別的事做。
楚凌月思考片刻道:“我們要去西城馬市那邊的破廟施菜,你去嗎。”
話落,她深深地望著周萱。
周萱面色一僵,想到了某個人,對於老乞丐平日裡都棲身何處,她自是清楚的。
畢竟老乞丐不止一次說過,若是想通了就去那裡尋他……
她咬了咬牙,道:“去。”
反正那個人又不敢強行帶她走。
她最討厭那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了,嘴上自詡坦蕩,實際上什麽惡心的事都做得出來。
迎著楚凌月微微驚訝的眼神,周萱站起來,語氣別扭道:“我不能去嗎?”
楚凌月笑了笑,看到端著食物從小廚房出來的唐槿,抬腳朝著馬車走去。
“想去便去。”
倒是唐槿,看到跟著楚凌月的周萱,不解道:“娘子,她也去嗎?”
不等楚凌月開口,周萱便搶先道:“凌月姐姐都答應帶著我了,你有意見也沒用。”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位義姐就是個妻管嚴,跟她父王一樣。
唐槿見楚凌月點頭,不說話了,好吧,她沒意見。
上了馬車,依舊是楚凌月駕馬,唐槿挨著她坐。
行駛了一會兒,周萱憋不住也來到外面,擠到了她倆中間。
唐槿默默翻了個白眼,讓出一些位置,她身邊的燈泡真是太多了。
周萱好奇地看了楚凌月片刻:“凌月姐姐,你真厲害。”
不僅是樓上樓這幾人的主心骨,還會駕馬,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她所認識的那些名門千金。
楚凌月笑笑,沒有說話。
不過是生活所迫,逼著自己成長罷了,沒什麽厲害的。
周萱又道:“凌月姐姐,我以後能跟你住一起嗎?”
“不能。”這次,是唐槿不等楚凌月開口,搶先一步拒絕了。
這新來的燈泡也太不自覺了。
三個人的床太擁擠,她不答應。
周萱嘴角向下,語調委屈道:“小捕快不僅不管我,睡覺還綁著我的手,現在連門都不給我留了,我好歹是你們的義妹,怎麽能受她的欺負。”
楚凌月仍舊不作聲,專注看著前路,不時甩動手裡的韁繩。
唐槿看著裝可憐的周萱,一點也不心軟道:“你想回屋,敲門就是,唐棉會開門的。”至於綁著手,這大小姐整天想殺人滅口,換了她,她也綁。
周萱見楚凌月不出聲,朝唐槿冷哼一聲,不說話了。
馬車穿街走巷,很快來到西城馬市,往左一拐,經過一段路便來到那個乞丐聚集的破廟外。
不同於之前幾次,此時的破廟燈火通明,很是熱鬧。
只見大開著門的破廟裡,乞丐們席地而坐,中間圍著一個人,一群人有吃有喝地說著什麽,空氣裡還飄蕩著酒氣。
而那被圍在中間,喝得面色酡紅的人,正是疑似早已睡下的唐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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