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那張窄小的床，程湛雅心臟在狂跳，每跳一下，她好像都能聽得見。

　　“藥沒吃嗎？”

　　醫生帶著口罩，正在調試麻醉劑，細細針管射出透明的水珠子，程湛雅手都在抖。

　　她握緊手，藥片緊緊攥在她手心，藥烙著她，有點生疼。

　　可她感受不到似的，越攥越緊。

　　多少次，她忽略了肚子的不適。多少次，她都決定拿掉孩子，可是真到這一刻的時候，她開始不舍，開始害怕。

　　寶寶一定會覺得痛吧？

　　不然怎麽每次抗議都那麽強烈，拉扯著她的肉和血液。

　　她的另一個媽媽剛剛才摸過她。

　　她還沒有感受過一點愛……

　　范瑤白見狀，上前掰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直至全數攤開。她把藥片接過，扔在旁邊的垃圾桶裡。

　　“這麽舍不得，那就生下來。”

　　“你還養不起一個孩子嗎？”范瑤白把她從床上拉下來，一邊扭頭跟醫生說：“我們不做手術了。”

　　醫生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們，沒說什麽。

　　小小的推車上，所有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只要程湛雅打了麻醉，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程湛雅被范瑤白拉出手術室，身上還穿著藍色的無菌服，光著腳。

　　片刻，范瑤白才發現不妥。

　　她動作太快了。

　　她怕程湛雅再次陷入不清醒的狀態。

　　“草率了。”

　　范瑤白摸了摸鼻子，笑著說：“我們去廁所換。

　　“去給你拿衣服，在這兒等我一下。”

　　話音剛落，范瑤白就拉開門進去了。

　　程湛雅站在那裡，手指糾結地纏在一起，稍微用了點力。

　　她慢慢松開，去摸了摸肚子。

　　最後，還是決定留下她。

　　對啊。

　　孩子受了那麽多苦，都沒有放棄過她。

　　她怎麽能放棄呢？

　　不管怎樣樣，謝謝你，選擇了我做你的媽媽。

　　以後我會好好對你的。

　　加倍對你好。

　　程湛雅在心裡默默地說，她想彌補之前的虧欠。

　　范瑤白很快就從裡面出來了，手裡拿著她的衣服，還晃了晃，跟她炫耀。

　　無菌服被她折疊好，扔在了廁所裡的垃圾桶裡，她洗了手，擦乾，輕聲對范瑤白說：“謝謝啊，白白。”

　　“別，你謝得有點早了。”范瑤白笑道：“你現在都快三個月了，現在不打掉，以後就打不掉了。”

　　“到了那會兒，你想後悔都沒用，也別怨我就行了。”

　　程湛雅低頭，笑了笑，“不會後悔的。”

　　“也不會怪你。”

　　“我要她。”

　　她覺得這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希望等孩子出生後，不要怪她沒給她完整的的家就行。

　　“接下來我們就要把準備孩子的東西了，做好生產的準備。”

　　“有點早了吧。”程湛雅很無奈。

　　她現在沒別的想法，隻想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

　　還有她的工作。

　　她剛上班，事業正值高峰時期，這個時候懷孕並決定生下來，這絕對是致命性的打擊。

　　電子產品輻射太大，長期工作也會傷害到孩子，而她的工作，離不開電腦。

　　老太太睡著後，林焓冰還沒走。

　　她不確定程湛雅走了沒有，生了什麽病，檢查做好了沒有，只是坐在一樓的大廳裡等著。

　　平板電腦放在她的腿上，不時抬頭看一眼。

　　她下屬發過來的文件看一遍，審批過無誤以後，她給出了回復。

　　合上電腦，她再次抬頭。

　　那抹倩影早就刻在她的靈魂中，總能一眼就能看見她。

　　林焓冰站起來，往她們走去。

　　午間的太陽一如既然的刺激，醫院裡開著燈，亮堂一片。

　　兩人有說有笑。

　　范瑤白不知道說了什麽，程湛雅笑得眼睛都眯了，很有感染力。

　　不知道多久，林焓冰沒看見程湛雅這樣笑了，那麽放松，那麽甜美。

　　她低下頭，額前的頭髮垂下來，遮住了她半隻眼睛，羽翼般的睫毛輕顫，有些苦澀。

　　她攥著筆記本電腦的一角，片刻，慢慢松開。

　　“丫丫。”

　　林焓冰輕輕叫一聲。

　　兩個人的世界好像按暫停鍵，什麽聲音也沒有了。

　　程湛雅有些驚訝地看著林焓冰，“你還沒走嗎？”

　　她剛決定把孩子留下來，又碰到林焓冰，剛平靜下去的心情起了淺淺的漣漪。

　　像平靜的湖面，突然扔進一塊石頭。

　　沉重，有力。

　　話問出來了，她很快覺得不對勁。

　　她輕咳一聲，語氣稍微變換了一下，“奶奶睡了？”

　　“睡了。”

　　“哦。”程湛雅頓了下，“奶奶身體怎麽樣了？”

　　“好多了，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程湛雅又哦了聲，拉著范瑤白，輕輕握緊，有點慌張。

　　她真怕林焓冰知道什麽。

　　林焓冰很抗拒小孩兒，她記在心裡。

　　到了這一步，她已經不想傷害孩子了。

　　“那我們先走了。”程湛雅輕聲說。

　　“我送你們。”

　　“…”林焓冰什麽時候成專職司機了，每次見面離開，她都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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