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血順著她的指尖淌下,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下垂的猙獰龍首,抬起左手似是想要觸摸近在咫尺的龍角,可尚未觸及,劫世身就徹底崩散了。
本識已醒,複歸大界。
在這時間凝固、一切俱被封鎖的天地裡,只有那一顆兀自顫動的龍心聽到了似愛似怨似嗔的聲音。
“姬眠魚,你真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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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
濁氣下沉,天地昏暗。
在很久很久以前,天地清濁不分,自虛無之中誕生出四位神女,辟出一天,號為“始”。
神女摶土造生靈,眾生聆聽神女講道,有人空心明性、知我本來,取清為神,煉濁為魔,一號“玄”,一號“元”。
而始終蒙昧的落入凡間,生老病死——輪回之中散布的六天故氣同聚鬼道,號曰“幽冥天”。
此是大界四天,三生一死。
後來始天神女之一的龍女入魔域。
她愛天地明明,便以真身雙眼為日月、采無數明明之草點綴蒼穹,仿佛群星。
她要豐沃的土地,要四時俱春之景,要元道魔域勝過始、玄二天,她做到了。可在百無聊賴中,她陷入漫長的沉眠。
直到紫微天鍾響徹大界三天。
“當、當、當,這是天庭哪位神君死了,給她哭喪嗎?”從沉眠中被驚醒的姬眠魚滿腹怨氣,衝著那疾步入殿的魔域大管家抱怨。
在姬眠魚幾步開外的大魔閑問之權當沒聽見,先慢條斯理地給姬眠魚行了一禮:“恭迎主上歸來。”等到姬眠魚敷衍兩聲後,她才又問,“開宴嗎?”
姬眠魚想也不想道:“開開開。”她抱著雙臂盯著她可靠的大管家,又問,“近來有什麽事情嗎?跟天庭對罵的事情就不用告訴我了。”
閑問之道:“大事只有一件。”
“別賣關子,快說快說。”姬眠魚一臉期待地看著閑問之。
閑問之在姬眠魚滿足不耐煩前,就出口滿足了她的好奇心:“定歲針偏移,姬珺請了始天的兩位上神親自入凡塵消劫,但是失敗了。”
她話中的姬珺是如今的天帝,因為龍身,算是她們上神的後輩,她腆著臉喊一聲“姑姑”,可惜上神大部分時候都懶得理她。
姬眠魚不屑地嗤笑:“我就知道搖光和澹青都是蠢貨。”
閑問之露出一抹微妙的神色,遲疑片刻,道:“入劫的是絳塵和澹青兩位上神。”
“澹青上神那邊情況如何不知道,但是絳塵上神恐怕不太妙,這次紫微天鍾就是為了蓮華神宮而響的。”
姬眠魚饒有興致地追問:“怎麽個不妙法?”
閑問之:“似是陷入了情劫。”
砰一聲巨響,白玉床四分五裂,碎屑滿地。
姬眠魚微微一笑:“什麽劫?我剛剛聽錯了吧?”
閑問之覷著姬眠魚不善的眼神,瞬間改口:“入凡消劫的時候被敵人誆騙,被人捅刀、被人背叛,還被人騙走神女心!”
四位上神中,姬眠魚以龍身存世,絳塵以蓮花為胎,她們俱是妖族之主。
神女心乃蓮胎中唯一一枚蓮子的雅稱。
“消劫不成,那不是又多了被封鎮的塵世?她是不是該受天之刑?”姬眠魚唏噓一歎,但很快又變成幸災樂禍,她說,“行刑的時候記得通知我,我一定要去圍觀。”
閑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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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界始天,蓮華神宮。
紫微天鍾的響聲驚動三天神魔,可真正得以踏入神宮的,只有同為上古神君的搖光、澹青以及天帝姬珺。
搖光、澹青不曾多言,來了便走,倒是姬珺留在神宮中,滿懷憂慮。在意識到姬眠魚橫插一腳後,她很快便封堵消息,天庭甚少人知道前往凡塵歷劫的其實不是澹青,而是魔域的姬眠魚。
神魔下凡消劫時,也有失敗的,可這樣的事情不該在絳塵入凡塵歷劫的時候發生。“您和姑姑……發生什麽事情了?”躊躇片刻後,姬珺還是問出了聲。
“劫世恐有幽冥勢力插手。”絳塵寒著臉,眉頭蹙成一團。她對上姬珺關懷的視線,又道,“我入紅塵,漸走極端之道。”劫世有天道盟、仙盟,按理說姬眠魚據極樂仙城,她該為天道盟之首推動劫世消除劫難,然而她入了仙盟,並且鎮壓天道盟。而天道盟呢?成了一個不該存在的宣靜之手中的“利器”,引發怨憤與更深的仇隙。她無所知覺,自我本識沉睡,真靈又蒙晦,持著不移之劍走上一條不死不休的斬妖路。
絳塵簡要地將劫世之事說給姬珺聽,姬珺思索片刻,才說:“像是那柄劍的問題?”
絳塵道:“或許吧。”頓了頓,她又抬起手扶額,“那柄劍是姬眠魚銷毀的。”
姬珺眸光一亮:“那去信魔域問一問姑姑?”
絳塵覷了姬珺一眼,別說是姬眠魚記憶殘缺,就算是完整,她也不待見天庭的仙神。昔日天庭、魔域吵鬧不休,為求雙方和平,天庭試圖答應魔域大君的聯姻請求 ,準備讓魔域大君紅轎迎親。始天不會乾預天庭的決策,但姬眠魚不能用常理來衡量。她聽說此事後,指著姬珺的鼻子罵她廢物,直接入魔域將那群唯恐天下不亂的魔給打服。之後,她留在魔域做她的元道之主,天庭請了數回,除了洋洋灑灑的叱罵,姬眠魚沒再回過其它消息。天庭有清規戒律,魔域放縱,輕狂肆意,通宵達旦的宴飲,看不足的婀娜風流,怕是正中姬眠魚的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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