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生面上無懼色:“道友若想動手,早在來南域的第一日便大開殺戒了。”她垂著眼睫,“妖主助我等共同鎮壓閻浮提,足見妖主的心尚未墮惡。”
姬眠魚輕呵:“可仙盟還是不能容。”
般若生淡淡道:“因為仙盟要負責的是整個人間世。”見姬眠魚、絳塵不再說話,她一躬身道,“般若生在菩提寺靜待二位到來。”說著,一轉身緩步離去。
“你為什麽一定要取淨葉蓮?”等到般若生身影消失後,絳塵才轉頭看著姬眠魚,輕聲詢問。
“我扔下那麽多靈石,找齊了靈草靈藥,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味了,難道要放棄嗎?”姬眠魚答非所問。
絳塵凝視她半晌,知道無法得到答案,但是無妨,反正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雖然做了“拜訪”菩提寺的打算,可姬眠魚並沒有很快就出發。在聽了幾日話本後,她終於開始擺弄她的靈膳。絳塵跟在她的身後,有時候靜靜地瞧著她,有時候則是上前搭把手,好似又回到望春仙城的日子。喂她吃東西的時候,姬眠魚總會先品嘗一口,似是在安撫她。絳塵覺得諷刺,在這件事情上懷有險惡心思的始終是她。她不知道當初姬眠魚是怎麽擺脫毒素的,可既然當初沒有成功,眼下有了防備後,更用不著做無用功了。
“怎麽樣?我是不是天下第一?”在第三十六道靈膳入絳塵之口後,姬眠魚眉飛色舞地問她。
絳塵笑著誇她:“是。”
姬眠魚:“那你要記得我的好啊。”沒等絳塵應聲,她又說,“今日晴光大好,佛宜見我。”
在她們離開仙城踏上前往菩提寺之路時,暮鼓晨鍾俱是震響。
天際金身法相隱隱現出,仿佛無數尊大佛在俯瞰眾生。
姬眠魚搖著扇子,笑眯眯說:“菩提寺的道友們真是熱情好客。”
絳塵凝視著姬眠魚,也不知道她是真心的誇耀還是諷刺,她平靜地走在姬眠魚的身側,看著姬眠魚在眾佛的傾軋下,以強悍的力量掃除一條道。她的唇角含笑,扇子向著前方橫掃,無數道驚雷在耳畔炸響。在那道弧形的光芒下,阻礙在前方的金身法相一尊接一尊的破碎,散下的碎屑好似是一場金色的雨。小小的折扇在她的右手中飛旋,自扇面掠出的寒芒精準地落在每一尊法相的身上,帶著一股不死不休的烈氣,將蛛網般的裂痕推向前方,推向蒼穹。
天裂了。
起點、終點都在姬眠魚的身上,而四面的一切被一股巨力扭曲著,猛然間塌陷,墜入虛無之中。
菩提寺中,一名名道人嘔出帶著內髒碎片的鮮血,氣息慘敗至極。悶雷在高空中滾動,般若生輕歎,右掌抬起落在鍾上,一道道旺盛的靈機罩在寺中修士的身上,修補著她們的傷痕。
在姬眠魚走到菩提寺山門下的時候,金色的法身再度騰躍出,只是沒有再出手阻攔,而是齊齊地朝著姬眠魚二人躬身行了一禮。
般若生道:“姬道友道行當真了得。”
姬眠魚唇角揚著得意的笑容,說:“謬讚了。”
般若生又道:“無心之池,得無心來求。”
姬眠魚:“要是做不到無心呢?”
般若生說:“彼岸在前,而望之不見、觸之不即。”
“這樣啊。”姬眠魚露出苦惱之色,她看著絳塵說,“我之所求便是妄,該怎麽辦呢。玄微姐姐,你替我去找,怎麽樣?”
絳塵輕呵一聲,冷淡道:“你又怎麽知道我是無心?”
姬眠魚:“你要是有心先前就不該任由我一人應對漫天神佛。”
絳塵面不改色:“我這是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
“抱歉。”姬眠魚立馬低頭,她笑嘻嘻地看著絳塵,“我以為你是養精蓄銳。”
“幸好是誤解啊。”姬眠魚的聲音很輕,似是自言自語。
絳塵垂眸,避開她澄澈的目光。
“我可不覺得菩提寺中真有什麽無心之池,就算開派祖師真無心,現在的菩提寺道人也不見得修到空無的境界。若是無心,便不會有高下之分,便該是生靈平等了。”姬眠魚又說,她將折扇收起,跨過門檻,去找菩提寺中的蓮池。
各色蓮花在池中綻放,遊魚無憂無慮地遊動,仿佛察覺不到那緊繃的氣息。
姬眠魚仔細地觀察著池中的蓮花,身上氣機昂揚發動。鍾鼓聲再度在菩提寺中蕩開,咚咚咚,直擊神魂。姬眠魚仿若不覺,在蓮池邊停留片刻,繼續往前走。
“我往那邊看看。”絳塵說了一句話。
姬眠魚深深地覷了絳塵一眼,眸中包含著極為深刻的情緒,像是無奈,也像是悲涼和彷徨。“你不是要我表現嗎?怎麽能離開我呢?”自踏入菩提寺以來,那股宛如高峻山峰壓來的重力一直存在,雙方每時每刻都在較量抗衡。“我跟你一起去吧!”姬眠魚故作松快。
絳塵腳步一停。
姬眠魚看著她,催促說:“你怎麽不動了?正好那邊沒看過呢。”
“只是叫你出一點力而已,你都不願意?你當初怎麽好意思說我好吃懶做的?”
“走走走,我看那邊氣機凝重,似有重兵把守,保不準淨葉蓮就在那裡呢。”
姬眠魚喋喋不休地說。
幾步的路,走起來比跨越千山萬水還要艱難。
絳塵掩住眸中的一縷暗色,她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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