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眠魚屈膝,她從絳塵的手中接過草藥,利索地替她清理殘余著靈力的傷口。她眨了眨眼,說:“你怎麽樣對我都沒關系。”頓了頓,她又笑道,“不過你的建議我收下了,趁虛而入的確是個很好的選擇。”
絳塵沒移開目光,她的指尖不知不覺又搭上劍柄,那跟隨著她多年的法劍就橫在她和姬眠魚之中,可能傷人,也可能傷己。姬眠魚罔若不覺,替絳塵包扎好傷口後,她起身,所幸跪在絳塵的跟前,俯身湊向那張沒有血色的臉。她的唇移動著,從側臉滑到唇角,她親了親絳塵,沒有得到任何反應。這在姬眠魚的預料之中,她報復似的在絳塵唇上咬了一口,直到嘗到那股鐵鏽般的血腥味,她才抬起頭看絳塵。
“是你做的?”絳塵直截了當地問。
姬眠魚沒回答,她一挑眉說:“我是來帶你走的。”
絳塵又說:“我原以為只是道念不同,只是你跟天道盟的觀念更親近些。”她對別驚春她們沒有怨懟,可為什麽面對姬眠魚的時候,心緒難以平靜?因為她是一切的罪魁嗎?還是只是因為她姬眠魚跟別人不一樣?當一聲響,法劍摔在地面上。絳塵闔著眼,唇角溢出一抹觸目驚心的血來。
姬眠魚用那雙滿含笑意的眼眸凝望著絳塵,她依然沒有回答絳塵的話,只是說:“你累了,好好休息,我會將你帶到安全之地。”
絳塵又睜眼看她,想說“你指的是不是極樂仙城啊”,可不知道為什麽,話沒有說口。她擠出一抹蒼白而勉強的笑,說:“好啊。”絳塵重新合上眼休息,姬眠魚低著頭看那柄不移之劍。劍身在幽暗的山洞中折射出冰寒的光芒,姬眠魚將劍提了起來,很想將它折斷。但這是絳塵的本命劍,劍斷之後,恐怕她的氣機也會陷入衰敗。在斷劍之前,她要將一切都準備妥當。
漫長的夜過去了。
日光轉動,一縷晴光穿過縫隙,照入山洞。
姬眠魚垂眸看著絳塵,身影一移,遮住那道晴光,瞬間讓山洞墮入幽暗中。
通訊法符閃爍不定,仙盟那處恐怕很快就會得到修士身亡的消息。
別驚春本來就不怎麽信她,得知一切後會篤定她為了絳塵而倒戈。
“我替你殺仙盟道人,這情意感天動地,不是嗎?”姬眠魚笑著說。
“為了我嗎?”絳塵在這個時候睜眼了,她伸手拂開擋住日光的姬眠魚,看著光影斑駁的躍動。
姬眠魚笑吟吟地說:“不是為了你是為了誰?”頓了頓,她又說,“你那化身避不開寄天涯的耳目哦,不如將她收回來,到時候也好應對敵人。”
絳塵沒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看著姬眠魚。
姬眠魚看明白她想什麽,馬上替自己叫屈:“你這是什麽眼神?不是寄天涯難道是我嗎?好姐姐,我怎麽會害你呢?”
絳塵低笑一聲:“嗯,你不會。”
姬眠魚知道絳塵沒信。她垂著眼睫,岔開話題:“山間草藥無法治療你的傷,我帶你去找點有用的。”
絳塵點頭:“好,去。”
姬眠魚:“……”絳塵乖順得像是被鬼物附身。“你怎麽了?”姬眠魚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擔憂。
絳塵問她:“這難道不是你所希冀的嗎?”
姬眠魚抿著唇,眉頭緊緊皺起。她伸手將絳塵抱起,絳塵不僅沒有推開她,還主動地伸手攬住她的脖子。近在咫尺,可又像是遠在天涯。絳塵怎麽會在一夜之間判若兩人?
像是讀懂姬眠魚的疑惑,絳塵輕歎,說:“我累了。”如果姬眠魚願意替她遮風擋雨,那就去吧。姬眠魚願意冒這個險,她何必再執拗地獨行?
姬眠魚嘟囔一聲:“你像是有什麽陰謀詭計。”
絳塵輕描淡寫說:“那你把我扔下吧。”
姬眠魚眉頭擰得更緊,她竟然拿這樣的絳塵毫無辦法。她寧願絳塵像以前那樣橫眉冷目地斥責她。“你知道是不可能的。”姬眠魚將懷抱收緊,那力道像是恨不得將絳塵融入自己骨血中。
絳塵:“那就帶我去找你的朋友,去求一些能讓我傷勢複原的藥。”
姬眠魚開玩笑道:“然後你抬起劍指向我嗎?”
絳塵沒答話,她意味深長地瞥了姬眠魚一眼。
姬眠魚心中寒意陡然升起,她只是開個玩笑,而絳塵——她真想這麽做!
可就算這樣,她還是不忍心拋下絳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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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一個姬眠魚,讓寄天涯找人更容易些。
得到消息的別驚春臉色清寒,就知道姬眠魚一點都靠不住。
她能過問心道又如何?恐怕會是下一個宣靜之。
仙盟的通緝名單多了姬眠魚的名字,走到哪裡都是凶戾的、不留余地的截殺。
姬眠魚是不會在意那群修道人死活的,如果只是她一個人,必定一個不留。
可絳塵還在。
謊言被戳破前,她繼續戴著那一張面具,做一個不惜與天下決裂的多情人。
以一人之力抗衡天下,在漫天的劍芒中留下的是深可見骨的傷痕。
在一個個流亡的夜,她們在生死追逐中博得一點點喘息的空間。
絳塵撫摸著姬眠魚眉骨上留下的細碎劍傷,微微一笑說:“帶我走其實很難。你現在將我帶回仙盟的話,可以一筆勾銷吧。”
“我修力道,最是不懼外傷。”姬眠魚拉下絳塵的手指,湊到唇邊親了親。她的眸光清迥,好似明明之月。“你以前說我放蕩,說我懶散,說我不堪大用,那麽現在呢?”姬眠魚盯著絳塵,很在意她內心深處對自己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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