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蒙仙城這處危機解決,其它仙城同樣也重歸安寧。但這只是表面上的,因為這次獸潮的襲擊,激起凡民們對妖以及野獸的憎惡,甚至掀起一股獵殺家畜之風。但凡誰家豢養的家畜有點靈性,便直接當作妖處理,盡數打殺。
各大宗派其實心情也不平靜。
鎮妖塔中妖獸引起禍患,不止一個宗派向仙盟提議,將鎮妖塔中囚禁的妖物盡數殺死。
有些激進的根本沒有等到仙盟懲心院的法令下來,就仗著自己鎮守的身份,在鎮妖塔中屠戮妖族。
鎮妖塔中的妖一般是出現在人世未曾造殺孽就被修道士擒抓的,或者是殺不死或者殺死遺毒無窮的。有少部分妖王修的功法極其邪門詭譎,一旦身死,便會將一定范圍化作毒泉外流,這類妖物只能鎮壓囚禁。那些個“先斬後奏”的,還有理智,沒對這等大妖動手。
仙盟中。
絳塵看著那各宗派傳來的文書,神色凜冽。
她罰了那些擅作主張的宗派,可理由不是濫殺妖族,而是她們違背早就制定的仙盟律令,開了無視仙盟權威的先河。那些個宗派也認罪,緊接著又催促仙盟處決鎮妖塔中的妖。
法殿裡,除了派出去做鎮守的,共有五位院使在。姬眠魚是最晚加入仙盟的,位次最末。
絳塵詢問道:“諸位道友以為還如何?”
別驚春寒聲道:“天道盟與妖王勾結,破鎮妖塔,驅動獸潮屠戮我人族,當殺!”舊日的回憶浮現,眼前一蓬血霧,她的恨意再度滋生。她踏入道途、加入仙盟只有一個目的:斬妖除魔,來報昔日之仇!
“一旦將她們殺死,那些隱匿的妖王也會出來,這是徹底激化我們與妖族的矛盾。”倦芳華蹙了蹙眉,輕聲道,“我覺得還不是時候。”
別驚春冷聲道:“難道不殺,我們與妖族就沒有矛盾了嗎?”
命如弦說了四個字:“十萬大山。”就是這些人鼓動妖王掀起獸潮,將災難波及凡人,打破修道士往來的定規。
別驚春扭頭看姬眠魚:“姬道友怎麽不說話了?”
神色冷得和絳塵有的一拚,姬眠魚腹誹。她伸了個懶腰,慢吞吞道:“我初來乍到,頭回參與廷議,當個聽客最好。”
別驚春冷嗤一聲:“你是院使,有義務替仙盟出謀劃策。”
姬眠魚沒漏看別驚春眼中的提防,仙盟院使裡,大概就天真可愛的倦芳華最好騙。她沒在意別驚春的態度,抬頭打量坐在首座的絳塵。她唇角勾著笑,眼神仿佛一支畫筆,將絳塵仔細描摹。
絳塵出聲詢問,打斷姬眠魚肆無忌憚的視線:“你覺得呢?”
姬眠魚道:“先解決十萬大山吧。”在其它院使質疑前,她又說,“天道盟與妖族往來,她們也很清楚一些妖王的藏匿之處。她們與妖王有交情,再以口舌煽動原本無心涉世的妖王,給仙盟帶來重重阻礙。有句話叫‘攘外必先安內’,諸位道友以為呢?”
倦芳華嘟囔道:“我也讚同先對付十萬大山。”先前仙盟就與妖族對立了,可在天道盟開山立宗前,甚少有大面積的獸潮襲擊仙城的事。那些家夥聚在一起,想的主意一個比一個狠辣。
命如弦道:“宣靜之不得不除。”五百年前,宣靜之背棄仙盟,私自縱容一條小蛟龍成長;五百年後,宣靜之自幽冥歸來,徹底地背離昔日之誓言。她一煽弄,天下又會出現幾個“宣靜之”?
姬眠魚見倦芳華、命如弦都這般說,面上笑意更濃。她道:“極樂仙城已經現世了,此刻未有舉措,不代表之後沒有。如果我等將鎮妖塔中妖物盡數殺死,極樂仙城也跟著發難那該如何?別忘了,極樂仙城中的真龍不是傳聞。 ”
絳塵沒有表態,她只是道:“看各宗派掌門如何說了。”仙盟與修道宗派息息相關,那些掌門雖不坐鎮仙盟、不參與仙盟廷議,可她們的態度也很重要。
散了廷議後,姬眠魚沒走。
她撐著下巴看絳塵,指尖在案幾上敲動,發出篤篤的聲響。
“你想將鎮妖塔中的妖物趕盡殺絕?”姬眠魚問道。
絳塵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姬眠魚,淡淡道:“有什麽不可嗎?”
姬眠魚呵呵一笑:“沒什麽。”
絳塵一步步走下台階,金蓮隨著衣擺而動,仿佛雲團中綻出的純淨之花。在距離姬眠魚還有數尺時,絳塵停了下來:“你休想故技重施。”
姬眠魚眼中掠過一抹困惑,她一偏頭:“我不明白你說什麽。”頓了頓,她又說,“你不該懷疑我的,我是唯一一個真心實意為你好的人。”
絳塵望著她:“你的為我好,指得是到處放謠言嗎?”
姬眠魚站起身,視線與絳塵齊平。她微微一笑,反問道:“是謠言嗎?你否認玄微的存在,順便要將過去一起否定了?看來,極樂仙城之行對你影響不小。越是想掩蓋,暴露的就越多啊,玄微。”她抽出折扇去點絳塵的心口,結果還沒觸碰到那層如輕紗般的罩衫,就被絳塵用手握住。
姬眠魚松開扇子,她繞過案幾,笑盈盈道:“先前跟你說扇子與我百感通是騙你的,但後來,我的確將它煉成我的觸感了。你輕輕地拂過她,我也能感知到那近似肌膚相貼的溫熱觸感,甚至清晰地接觸你的掌紋。”
姬眠魚就是個懶散輕佻的騙子,絳塵不信她的話了。再度面臨姬眠魚的逗弄,她沒向上回那樣退縮,而是將折扇在掌心一旋,問道:“那我將它折斷會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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