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塵又說:“出去後,你跟我回始天。”
“為什麽?”姬眠魚問,對上絳塵冷淡的神色,她更是不痛快,拔高語調道,“憑什麽?”
她前往始天,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嗎?絳塵現在是紅蓮駐世,脾氣時好時壞,誰知道她會做什麽?看來在劫世的刺激夠大的。姬眠魚心想著,又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神色來。
絳塵哪會看不明白姬眠魚的心思,冷哼道:“因為你是四位上神之一,因為天道碑重鑄需要你之力。”
姬眠魚不信:“只是如此?”
絳塵抬眼看姬眠魚,譏諷一笑:“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嗎?”
絳塵的諷刺被姬眠魚當耳旁風,她喜笑顏開,春風滿面。“既然留在幽冥天中無事可做,那就回去?”等到絳塵點頭,留在幽冥天的元神便化作微光,流向現世。幽冥中的光芒消息了,又陷入亙古的幽暗和荒寂中。嗚咽的風聲拂過,仿若鬼物的抽噎和低泣,無人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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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放的紅蓮化作流光沒入絳塵的身體中。
搖光、澹青還沒察覺絳塵歸來,耳畔就響起一聲淒慘的嚎叫,砰一聲響,壓在絳塵身上的姬眠魚就被甩到地上,濺起漫天的塵土。
姬眠魚眼中閃爍著淚花,她的眼神中滿是控訴。她可憐巴巴地盯著絳塵問:“為什麽?我得罪你了嗎?”
絳塵寒著臉問:“你說呢?”
姬眠魚縱身躍起,抖去身上的塵土,不滿道:“你不應該以牙還牙嗎?好吧,我承認,我之前掐你是故意的,但是那力道比春風拂過還要輕,哪像你這麽粗暴?這是千萬倍的報復,你私心甚重!”回答姬眠魚的是一線乍然生寒的劍芒。劍刃抵著姬眠魚的脖頸,一小團黑色的絨毛飛起,如飄蓬般散落。姬眠魚脖子上出現一道細微的血線,還沒等血珠滲出,便徹底彌合。
澹青不懷好意地開口:“她挨的打還不夠,難免還有傲氣不散。”
姬眠魚扭頭瞪澹青:“喂,那張嘴,用不著你來當旁白。”
澹青:“……”絳塵怎麽沒打死她?
搖光攔住澹青,朝著絳塵問道:“幽冥天中情況如何?”
絳塵手中劍散作一團微光,她蹙著眉:“的確有鬼主誕生,我與姬眠魚解決掉一尊未成形的。”
搖光問:“有形成駐世之形的?”
絳塵點頭:“我沒有找到她存在的痕跡,這並不是一個好的預兆。”
搖光喃喃道:“怎麽會這樣快?”
絳塵歎息道:“劫氣翻覆,天數使然。”天地間原本就有大劫生,生死輪轉是命數,可大界三天不願意如此,她們與幽冥爭,其實也是與天爭。“我們回始天重鑄天道碑,如此才能避免幽冥天的窺視。”她又轉向天庭的一眾仙神,“此間還需諸位道友鎮守。”
眾人齊聲道:“我等定不負所托。”
絳塵又看姬眠魚。
姬眠魚揚眉:“我魔域自當盡力。”她悄悄地從絳塵的身側邁開,作勢要走向那輛骷髏馬車。可猝不及防間,折扇被奪,橫亙在她的身前。姬眠魚垂眸看著自己折扇,她的眸光漸漸地移動,一直到那隻皎白如月的手上。
姬眠魚問:“你知道我這折扇叫什麽嗎?”
絳塵冷笑一聲說:“我心通。”
姬眠魚:“……”她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困惑和驚異。
絳塵將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她又說:“你是不是還想講折扇與你通感?我觸摸折扇就是在觸摸你?”
姬眠魚悻悻一笑:“你讀我心?”
絳塵將折扇拋給姬眠魚:“它既然與你通感,我借它讀你心緒,不是理所當然?”她先姬眠魚一步踏上骷髏馬車,掀開簾子時,還不忘回頭看姬眠魚,“還不過來。”元神映照出來的法相是業火紅蓮,是刺人灼目的紅,可此刻仍舊是一身織金白袍,如天上流雲、山間霧氣纏身……怎麽看都和黑紅色的骷髏馬車不相襯。她不情不願地挪動著腳步,路過搖光、澹青二人的時候,忍不住問:“二位道友,不走嗎?”
搖光飛快地祭出法器:“我就不勞煩二位。”
姬眠魚小聲問:“載我一程如何?”
一旁的澹青忍無可忍,一腳踹向姬眠魚:“快滾!”
姬眠魚反應快,極為靈巧地避開澹青的攻擊,最後歎著氣爬上馬車。
在她的記憶中,絳塵駐世之身轉化為紅蓮只有一次。
那時候大界、人間界還未分明,天與地沒有徹底地斷絕聯系,生靈可以爬上天柱,而神明也能夠直接下人間,而不是化身入劫世。她向來不喜始天的清寂,以傳道為借口多次入人世遊歷,漸漸地,也帶回人世的風氣,譬如同心結契。她拉著絳塵問她願不願意,絳塵只是送了她一個冷眼。於是,她說:“大界三天,我所識之仙神魔不可勝計,你不願意,有的是人願意。”然後她就看到宛如星火墜落的紅蓮,她差點被絳塵扒了龍鱗。
她們之間的梁子就此結下,她單方面宣布與絳塵老死不相往來。可後來想想,不往來那不是虧大了?她立馬許下新的誓願,她要神女低頭!
車廂中雖另有乾坤,可姬眠魚在邁步的刹那,就意識到那乾坤之變已經被絳塵鎖拿住,她根本不能入更深處。她只能坐在絳塵的對面,垂眼不看她。但那一團黑色的暗光在余光中左右擺動,姬眠魚沒忍住抬眼看絳塵手中的黑色拂塵,她嘀咕道:“車中怎麽有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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