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厲聲道:“你在胡說什麽?!”她冷睨著姬眠魚,“無情殘酷的妖物怎懂得我輩的良苦用心?”
到底誰才是真無情?姬眠魚嘖嘖感歎:“你們在人族的立場,秉持著人族的大義,那麽私仇私怨也該放下不是嗎?道友,別這麽小氣。我極樂仙城都願意退一步了,你為何還在斤斤計較?”
“你——”憤怒的道人被她身側的同伴一攔。
那同伴還能維持得體的笑容,她看著絳塵打了個稽首,問:“院正今日來所為何事?”
絳塵欠身回了一禮:“請仙盟道友同意,重新勘測靈脈,劃分地界,從此天南地北,人仙妖絕不相乾。”若是能合天道盟的宗旨,三者和諧共處,再好不過。可在宣靜之她們鬧了一通後,凡民恨妖、恨天道盟;仙盟又棄眾生,凡民也不欲在仙盟掌控之下。雖暫時沒有刀兵之禍,可怨憤衝天,長此以往,劫氣再度盤桓。
冷笑聲響起:“如果我輩不同意呢?”
絳塵抬眸望向說話的道人,手腕一抖,蓮花吞吐劍氣,她隻說一個字:“請。”
第79章
絳塵抬劍, 仙盟道人久久無言。
昔年絳塵便是提著不移之劍走上懲心院院正之位,“不移”是降妖之心不移。
可現在不移之劍消失了,她折蓮作劍, 氣機更勝以往, 凌摩蒼穹。
姬眠魚唇角浮著淺淡的笑,合攏的折扇輕輕敲在左手掌心。在萬籟俱靜的此刻,啪啪輕響,仿佛鍾鼓聲在眾仙盟道人的心間回蕩。
人族與妖族互相提防戒備, 恩怨糾纏幾時能休?她妖族願意放下乾戈, 仙盟還有什麽好堅持的?仙盟覺得自己吃虧, 難道妖族就沒有吃虧嗎?
一位頭戴玉冠的道人問:“院正難道以為憑借你二人便能解決仙盟所有同道嗎?”
姬眠魚饒有興致地說:“你既然稱呼絳塵為院正, 那是不是得聽她的?”
絳塵極輕地笑了一聲,她注視著前方的道人們,歎氣道:“你們還是一心嗎?你們所有人都會出手嗎?”昔日一心對付妖眾的同僚如今走上不同的道路, 有人心念依舊蒙晦,堅持極端;有人回顧過去,開始懊悔;有人深覺疲倦,想要放下……仙盟也是一樣的脆弱, 不堪一擊啊。
一句話落, 眾人神色驟變,轉向身邊的目光,警惕驚疑。
絳塵又道:“各走各的路, 不好嗎?”她身形一動,像是吹向山門的風。片刻的遲疑後,數名道人出手攔截, 也有人選擇袖手旁觀。絳塵早已經做好如此準備, 回身一劍。
衣袂翻飛, 蓮花如自雲中生。至清之氣在劍尖吞吐,數道清脆的響聲後,便將下壓的劍盡數挑起。絳塵的蓮劍沒什麽殺意,她走向天池,像是閑庭散步般優遊從容。
人影翻飛,被劍氣蕩開時的氣浪推離數丈。可動手的道人仍舊心有不甘,失望的眼神在絳塵身上來回,痛悔堂堂的懲心院院正竟然與妖族為伍,自甘墮落。
姬眠魚“嘖”了一聲,也跟上絳塵的腳步。那些道人對絳塵存著三分客氣,那對姬眠魚就是不留余地的殺招。姬眠魚不以為意,折扇開合間,能挑山嶽,能定海波。身前扇面勾勒出一道扇形的圓弧,颯然聲響中,鮮血飛濺。
“各退一步,怎麽像是要了你們的命一樣?”姬眠魚凝視著前方含恨的道人,又問,“你們怨人族被妖無辜屠戮,那麽在鎮妖塔中死於你們之手的妖會少嗎?你們要恨?那妖族是不是也該恨?恨過之後呢?以人間為戰場,讓你們堅持護持的凡民落入絞盤中,生死皆不能自主嗎?”
姬眠魚擊飛一名仙盟道人,瞬息之間她便到了道人跟前,左手壓著她的頭顱,只要掌下靈力一灌,對方便會頭顱崩裂,數百年功行一朝散盡。姬眠魚眸色暗沉,低嗤一聲,那一掌終究隻印在道人的身上,留她一條命。
“其實我還有一個辦法。”姬眠魚揚起笑容,“你們不願遷徙,那我就命極樂仙城一眾搗毀靈脈、靈穴,我看到時候你們如何修行!”
“你——”仙盟道人聞聲色變,毫不懷疑姬眠魚會這樣做。畢竟——她連親自進入仙盟懲心院這樣的事也做得。
“罷了。”一道輕歎響起,先前動手的一位仙盟道人將劍一拂,重新化作搭在手腕間的拂塵,“一別兩寬,各自安好,這樣也好。”她是玉清宗的掌教,是仙盟諸大宗派中德高望重的大宗師,她一停手,又有數人跟著罷手。
“如何能休?”堅持斬妖為道的道人厲聲喝,在本就不是絳塵的對手,又面臨同道倒戈,只能到進退維谷的險境中。她心中不甘,最後竟是當著眾人的面,一掌拍向自己的頭顱。鮮血飛濺,身軀轟然倒下,寧死也不肯與極樂仙城妥協。
鮮紅的血觸目驚心,數滴濺落在絳塵的衣擺。
她垂著眼簾,不知在想什麽。
姬眠魚的唇角沒了笑,她走到絳塵的身側,將她與那團血汙隔開,冷聲道:“還有誰要動手,別磨蹭。”靈力奔湧,浪潮不歇。姬眠魚很是煩躁眼前的畫面,到了如今,是非對錯根本沒有任何的意義。
風過天池,呼嘯聲響,仿佛要將天地掀翻。
玉清宗掌教抿了抿唇,雙目緊盯著絳塵,良久後,才道:“我們可以與妖族定契!”
“掌教!”一位道人急聲道。
玉清宗掌教不為所動,一來是仙盟失去人心,她不願意見再多犧牲;二來是仙盟自身人心浮動,難以像妖族那般擰成一股繩,真要開戰,她們的勝算不高。就算勉強贏了,到時候親友散盡,只能獨對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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