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笙眼神空茫地對著空中看了半晌， 然後記憶逐漸回籠，莫笙轉頭看著窗欞投過來的日光， 不自覺地抿緊了唇。

　　心臟仍舊有些絞痛， 像是有什麽在細細密密地拉扯著提醒著莫笙一個事實：爸爸真的回不來了。

　　再次承認這個事實並不如想象之中那麽難。

　　其實這麽多年來，莫笙也想過如若爸爸回不來了會怎麽樣，但是她每次都不敢細想：要是繼續想下去的話， 莫笙覺得自己根本撐不過來這五年。

　　夢想像是一個透明的泡泡， 包裹著事實的創傷留下的黑色膿血， 莫笙試圖用夢想掩飾著自己內心的惶恐， 然而夢想終有一朝被戳破……

　　如今一切被戳破了，流出了膿血之後，傷口才能慢慢開始愈合。

　　只是莫笙原本以為自己會一個人在黑暗之中舔舐著傷口甚至漸漸死去，卻沒想到會在絕望之中忽然間透出一陣光來……

　　莫笙抿緊唇， 回過頭又仔仔細細地看了身側的女鬼一眼。

　　莫笙對晚上自己迷迷糊糊間就拉著韓甜躺在床上的事情已經沒有了印象，此時是頭一次醒來的時候看到韓甜躺在自己身側。

　　這樣的感覺並不壞。

　　莫笙眨了眨眼， 側過身認真仔細地打量著身側的韓甜。

　　她其實一直想要好好看看韓甜，但是之前一直害怕會被韓甜察覺到自己的視線， 所以並不敢太明目張膽地盯著韓甜看。

　　她說她以後就是自己的姐姐。

　　莫笙小小地抿出一個笑， 眼眸亮晶晶地看著眼前熟睡的韓甜：姐姐的睫毛很長， 又黑又亮，臉頰是鵝蛋臉，鼻子小巧， 皮膚很白，耳垂上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她睡著的時候看起來極為乖巧文靜，帶著一種歲月安然的書卷氣。

　　誰會想到這個姐姐醒來之後會那麽聒噪呢？

　　莫笙撇了撇唇，心裡頭卻不得不承認：

　　這個姐姐其實真的很好看。

　　她雖然聒噪，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高興，仿若能甜到人的心坎裡來。

　　因為昨晚熬得太晚，韓甜此時仍是沒有醒來。

　　昨天一天粒米未進，又大病了一場，莫笙感覺有點餓，她不想驚醒姐姐，小心地從床頭悄悄地爬了過去，然後下了床。

　　桌上的飯菜已經被收起來了，唯有那個小女孩雕塑滾在桌子的下方。

　　莫笙下意識想要丟掉這個雕塑，撿起雕塑走到門口卻又停了下來。

　　她想起了爸爸雕刻這雕塑時候的模樣。

　　“這是爸爸最珍貴的研究，爸爸用這種介質雕刻一個小莫笙好不好？”

　　那時候爸爸的眼睛裡滿是笑意……

　　他是個騙子！他再也回不來了！

　　眼淚又要流出來了。

　　莫笙咬緊下唇轉過身，垂著頭爬上樓將雕塑放進了之前的大箱子裡，重新鎖了起來。

　　……

　　大騙子，希望你在另一個世界裡，能夠有足夠的錢繼續進行你的研究！

　　而至於我……

　　“你放心，”莫笙擦幹了眼淚，輕輕地開口：“我也要繼續我的生活了。”

　　*

　　韓甜醒來的時候仍舊有些迷糊，小姑娘正坐在桌子邊吃著昨天剩下的飯菜……

　　韓甜看著顯然沒有熱過的飯菜，來不及思考就焦急出聲：“小莫笙，你病才剛剛好，怎麽不熱一熱飯？”

　　“熱飯？”莫笙偏著頭看過來，黑亮的眼睛裡幾分迷惑：“怎麽熱飯？”

　　之前爸爸還在的時候家裡一直用的是高壓鍋，莫笙並不知道該怎麽熱飯。

　　韓甜後知後覺才想起現在莫笙已經能夠看到自己。

　　昨晚韓甜其實想了一晚上該怎麽去描述自己的存在，她甚至準備說自己是莫潤生特別邀請的田螺姑娘……

　　此時韓甜才發現自己似乎想多了，莫笙似乎極為坦然地便接受了自己的存在。

　　韓甜有點欣慰，又有點心酸。

　　欣慰於莫笙對自己的信任，自己終於能坦然地和一個人溝通；卻心酸於莫笙這麽快的接受速度。

　　該是多麽害怕孤獨莫笙才會這麽快就接受了自己！甚至連自己的來歷都不問，自己說什麽她就信什麽……

　　“電飯煲是可以熱飯的，”韓甜按捺下心頭的情緒，引著莫笙到了電飯煲前頭，將飯全部倒了進去，然後讓莫笙往電飯煲裡倒了一點水，放下蓋子按下了加熱的鍵。

　　“大概十分鍾後飯就會重新熱了。”韓甜給莫笙做好了示范，又重新將莫笙引到了桌子面前。

　　“現在我們有十分鍾的時間來好好聊聊。”

　　“你就沒什麽想要問我嗎？”韓甜蹲在莫笙面前，望著莫笙露出一個鼓勵的笑：“你問什麽都可以的。”

　　韓甜知道這個孩子極端缺乏安全感，莫笙不問，韓甜卻想要將自己能夠透露的東西全部告訴這個小姑娘。

　　“你會永遠陪著我嗎？”　小姑娘睜大眼睛看著韓甜，眼眸之中有一點如若螢火一般微弱的光，這點光極為微弱，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韓甜心中做好了千萬種準備，卻沒想到莫笙會這般詢問出聲。

　　然而這是一個極難回答的問題。

　　永遠這兩個字包含了太多不可預料的未來。

　　“我會陪著小莫笙漸漸長大，”韓甜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空中響起：“等到小莫笙不再需要我的一天。”

　　“我不會不需要你！”莫笙皺著眉認真地看著韓甜，幾乎是立馬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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