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唐韻趕緊抬頭,吸了吸鼻子,跟故人道別。
阿姨依舊熱情,不忘叮囑她路上多注意安全,把唐韻送出小區這一路,沒少囑咐她注意身體孝順父母。
唐韻越走越快,終於看到家屬院門口停著的車,拉開車門鑽進後座,眼前濕潤到看不清路。
秦玨從另一側上了車,坐在唐韻旁邊,吩咐司機先往回開。
車漫無目的地匯入車流,此時距離她們的航班,還有將近六個小時。
“想哭就哭出來吧。”秦玨歎了口氣。
身邊傳來一聲壓抑的抽噎。
唐韻的父母都不在了,這是簡臻找來的資料上白紙黑字寫著的,唐韻不想跟多年不見的老鄰居提起意外和不幸,但也受不了老鄰居一直在她面前提父母。
是秦玨錯了,她不該非要來唐韻老家看看的,物是人非,秦玨早該想到的。
秦玨知道這種時候誰勸都沒用,就得哭出來,哭完就好了。
她和唐韻中間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她的手緩緩往那邊挪,覆上唐韻緊握的拳頭,一滴滾燙的淚正砸在她的手背上。
秦玨耐心地等著唐韻哭,手背上熾熱的淚珠連成一片,她的手心溫暖乾燥,能幫唐韻隔絕的代表悲哀的潮濕。
許久,唐韻慢慢平複下來,她掙脫秦玨的掌心,抬手胡亂擦了擦臉。
“對不起秦總,我失態了。”唐韻低頭道歉。
秦玨抬起唐韻的臉,手背上的淚水涼透,肆意滾落而下,她盯著唐韻的臉看了半天,抬手幫她摘掉了濺滿水漬的眼鏡。
“哭成花貓了。”秦玨輕聲說。
她包裡有紙巾,拆開遞給唐韻,讓她對著鏡子一點一點擦乾淚痕,然後再拿出補妝氣墊教唐韻一塊一塊把哭花的妝補起來。
從鏡子裡看過去,好像一切都沒發生。
“你看,沒事了。”秦玨說。
第39章 安慰
秦玨和唐韻乘當晚的航班回去了。
秦玨有很多搭乘夜間航班的經驗, 在飛機上睡一覺,落地就能精神抖擻地投入工作,不會耽誤她寶貴的時間, 但這一程她睡不著, 睜著眼睛毫無困意地盯著一片虛無黑夜。
這回是她說錯了話,做錯了事, 戳到了唐韻的傷心處。秦玨自認道德水平不高,但她不會故意在這種事上折磨別人,她比誰都清楚失去至親的痛苦。
唐韻幾乎是逃著離開那個老院子的,從那裡逃出來之後, 秦玨帶著她漫無目的地四處穿行,她知道唐韻在很努力地克制眼淚, 唐韻這小姑娘很柔弱, 但很不願意示弱。
改簽機票換來的寶貴午後就這樣被秦玨浪費在了路上,她要等唐韻從情緒中走出來。秦玨知道唐韻只能自己從情緒裡走出來,別人幫不上什麽。
後面唐韻說自己好了, 還感謝了秦玨的紙巾和氣墊, 但整個人的狀態還是不對, 懨懨的,秦玨看得出來她只是在強裝。
現在飛機上,唐韻和她並排坐在一起,夜間機艙熄了燈, 唐韻靠在椅背上歪著頭留給秦玨一個沉默的後腦杓, 秦玨也不知道唐韻是睡著了還是沒有。
秦玨召喚乘務員給唐韻要了一條毛毯, 毛毯抖開搭在她身上的時候, 唐韻小幅度顫動了一下。
唐韻是醒著的。
於是等乘務員走遠,深夜的機艙裡寂靜一片, 秦玨挪動身體靠近,也不說話,等著唐韻先敗下陣來。
毛毯裡露出的那顆腦袋深吸了一口氣,扭過來直視前方,把身子擺正。
“椅子不舒服就別睡了,不到兩個小時落地,回家睡,嗯?”秦玨在唐韻耳邊說。
唐韻眨了眨眼睛,沒想到秦玨湊過來等了這麽久,就為了說這麽一句話。
唐韻其實很害怕秦玨提起下午的事,她不知道該如何向別人解釋自己忽然間的情緒崩潰,她記憶中一家人只在這個老舊家屬院生活了短短幾年,接下來十幾年的光陰已經把這裡的一切痕跡都抹平了,她以為自己只會有些感慨,但不至於失控。
但老鄰居的一句簡單問候,把唐韻一直以來試圖回避的事忽然擺在了台面上。
那場車禍。
唐韻的父母疲勞駕駛,負主要責任,她事後隻得到了一點人道主義補償款,妹妹的病是個無底洞,她一夜之間從乖女兒變成必須承擔一切的長姐,她瘋了一樣打工掙錢,用連軸轉把自己累到無法思考,在心裡築起一道隱秘的牆,把眼淚和軟弱藏在裡面。
結果在千裡之外的故鄉,她曾度過快樂童年的地方,這堵牆忽然破了個口子,裡面積壓的負面情緒洪水一樣湧出來,她緊緊閉著嘴巴往裡咽,但秦玨一句話,讓她苦得咽不下去了。
“我可以和你講一講我的家事嗎?”唐韻問。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不然無法解釋她為何慌不擇路地抓住秦玨試圖傾訴,但是看起來不正常的人似乎不止她一個,因為下一秒,秦玨說:“當然可以。”
這應該是她們認識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對話,主題是唐韻自己都嫌棄的負面情緒,唐韻把自己的外殼剝開,露出內裡脆弱柔軟的要害,朝向這樣一個她認知中絕不會對她好的人。
從唐韻的口中,秦玨逐漸了解到一個比調查報告更生動許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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