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單對她這樣,還是對誰都這樣,反正律所裡那些成熟姐姐大都很嚴格,個別人甚至能稱得上一句刻薄。
溫且寒有時候著實想不通小說主角為什麽會喜歡同事或者上司,一天天上班朝夕相對,下了班恨不能老死不相往來,尤其是上司、老板這種生物,要不是現在是法治社會,早讓人刺殺了吧。
不過周淙是做書的,她們那一行也算是文化藝術圈的吧,也許人家那個圈子確實比較開放包容。
如果是這樣的話,萬一她公司裡也有小姑娘是彎的,那周淙這款可太搶手了。
溫且寒突然間覺得危機感前所未有的濃厚。
九月下旬的氣溫不穩定,熱的時候還能穿夏裝,下場雨就得穿外套,最近這場雨下了兩三天還不停,上下班都很煩人。
溫且寒盯著手機看了七八十幾次,終於收到周淙的回復,下班順路去接她回家。
時間大約晚間六點半,淅淅瀝瀝的小雨突然變大,周淙距離易氏大樓還有一站地的時候給溫且寒打了電話,待她到達時,這小孩兒正傻不拉幾地舉著個傘站在道邊,褲腿都濕了半截。
副駕門一開,溫且寒一頭鑽進來,罵罵咧咧地咒罵著鬼天氣,一邊扒拉散著的頭髮。周淙覺得她像個氣急敗壞的野生動物,譬如一頭濕漉漉的小花豹,齜牙咧嘴的挺嚇唬人,又有著貓科動物的可愛。
“傻不傻,站路邊不冷嗎,雨還稍了一身,大廳裡不讓人待?”周淙打口袋裡摸出一顆奶糖丟過去,“我沒什麽好零食,將就吃吧。”
溫且寒接住看了看,焦糖咖啡味,是她喜歡的口味,吃到嘴裡越嚼越香,還會很神奇地產生一種暖暖的感覺。
周淙不吃糖,那這顆糖是從哪兒來的?總不能是特意為她準備的?
溫且寒嚼著糖,車廂裡都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焦糖香氣,外面的天地雨絲紛紛,車載廣播裡正在提示哪些路段擁堵。
“今天可有的耗了,咱們能走的路都堵著呢,”溫且寒心裡可一點都不堵,恨不能每條路都堵死,能讓她和周淙一起在車裡待到天明也行。
周淙也不惱,她基本沒有路怒症,反正這是下班回家,堵路上就慢慢挪唄,生氣著急有什麽用,又不能飛過去,心平氣和地聽聽廣播聽聽歌不也挺好。
電台主持人的聲色很好聽,這是個回憶經典金曲的節目,能聽到許多懷舊老歌。
廣播裡播張國榮的《人生路》,周淙手指在方向盤上打節拍,偏頭看了一眼溫且寒:“你今天很安靜。”
平時這小孩兒上了車就一路叭叭,什麽都能跟你聊,然後還時不時地言語冒犯一下,一邊冒犯一邊察言觀色,發現周淙不生氣以後,再試探著更進一步,企圖肢體冒犯,然後周淙會提醒她“第二條”,到了這個步驟,小孩兒才能老實下來。
溫且寒瞥眼看周淙,嘴裡含混道:“你給我吃糖不是為了粘住我的嘴?”
“那還真沒有,”車子慢吞吞地夾在車流中龜速前進,周淙氣定神閑道:“同事結婚發喜糖,我借花獻佛,把我那一盒糖也都散了,就留了這一顆。”
“哦,”溫且寒有點失望,就知道周淙沒這麽好心會專門給她準備零食,也是啊,誰準備零食就備一顆糖果?
“同事問我是不是喜歡焦糖咖啡,我說不是,”周淙自顧自地抿唇笑起來,像是在回憶某件開心的小事,“我說家裡有個小妹妹喜歡這個口味的糖果。”
溫且寒有點意外,只見周淙探身過來打開手套箱,裡頭除了一盒紙巾、濕巾外,還有一個包裝精美的喜糖盒子。
“然後同事們就把他們盒子裡的焦糖咖啡味奶糖都揀了出來給我,”周淙笑了笑,“所以,你有一盒子的焦糖咖啡味奶糖。”
溫且寒嘴裡的糖已經化完了,可甜味依然綿軟悠長,恰逢廣播裡放到梅豔芳的《一生愛你千百回》,車流似乎也松動許多。
周淙開了一點窗縫,初秋的涼風和雨絲交融,像老式收音機裡的噪聲一樣,絲絲縷縷地滲進車廂裡,混合著懷舊的樂聲,逐漸把這一方小空間填的滿滿當當。
溫且寒看向窗外,雨已經小了很多,她將副駕這邊也開了一點小縫,瞬間get到了那種被囚禁的靈魂從漂流瓶或者水晶球裡回歸到嘈雜人世間的那種感覺。
“……管不了外面風風雨雨,心中念的是你,隻想和你在一起,”周淙起初只是跟著音樂哼,哼了兩句就出聲跟著唱,連她自己都很意外,都好久沒聽過的歌了節奏一響居然能順著把歌詞唱出來。
“一轉眼青春如夢歲月如梭不回頭,而我完全付出不保留——”
溫且寒詫異地看著周淙,那個一向都穩重內斂的人,愜意地靠著駕駛座開著車,心無旁騖地唱著一首老情歌,如入無人之境那般,沒有一點拘束,她能看得出來周淙整個人都很放松,連面部線條都現出幾分松弛。
周淙的嗓音挺好聽,有種低沉的質感,溫且寒想著她要是唱那種甜歌大概不太好聽。
“我要飛越春夏秋冬飛越千山萬水,帶給你所有沈醉;我要天天與你相對夜夜擁你入睡,夢過了盡頭也不歸。”
“我要飛越春夏秋冬飛越千山萬水,守住你給我的美;我要天天與你相對夜夜擁你入睡,要一生愛你千百回……”
樂聲漸低,周淙最後一句“一生愛你千百回”也低低地收了腔,電台主持人的聲音響起來,周淙突然伸手關掉廣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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