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堂似是覺察了她的想法:“弦清又不是你的親姐姐,你在燕王心裡也是一文不值,你別以為出賣金氏便能活下來。”
“爹爹不會害你的,只要你懷上龍種,他日這個孩子便是東宮之主。”金玉堂繼續勸說,“有朝一日,他登基為帝,你便是當朝太后,你想要什麽都可以有。可若你出賣了爹爹,毀了金氏,你便是金氏的罪人,是害死爹娘的元凶。”他刻意念重“元凶”二字,像是蠱惑人心的惡鬼,一聲一聲將金沅的心防與希望碾碎,將她推向了一個萬劫不複的地獄。
她只是個普通姑娘,如何承得下“元凶”的罪名?她崩潰大哭,金玉堂終於也安靜了下來。只見他紅著眼輕撫妻子的臉頰,不舍地做著無聲告別——這一世,是他欠了她,來世,他定當償還。
愧疚在家族的興亡面前,只是多余的齏粉。他應該拂去這些多余的情緒,投入另一個希望裡。想到這裡,金玉堂的目光移到了金沅的小腹上。若是真的成了,未來天子便是他的外孫,這是多麽值得驕傲的美事!
他沉浸在憧憬的世界裡,金沅卻在痛哭中送走了母親。
蕭灼在等候崔泠歸來的閑暇裡裹著大氅審問了那名小乞丐,問得謝寧的所在後,便命一隊府衛準備馬車,由小乞丐帶路去那間野棧,將謝寧“安然無恙”地請回來。
事情剛辦完,崔泠便回來了。
“如何?”蕭灼攏了攏大氅,看崔泠神色不好,“真是病倒了?”
崔泠聽見“真是”二字,一時五味雜陳。久在京畿,她們確實很難相信雙眼所見。
“是將死。”
“如此……蹊蹺。”
蕭灼覺得不對勁。
崔泠在她身側坐下,認真問道:“你如何想的?”
“等玄鳶回來,或有頭緒。”蕭灼不會貿然斷定什麽。
崔泠在燕王府多日,也是見過玄鳶的:“你派她去了舅舅那邊?”
“嗯。”蕭灼也不瞞她。
崔泠靜默不語,只能等著。
玄鳶終是在半個時辰後回到了寢殿窗外,她叩響窗欞,恭敬地對著蕭灼一拜:“殺妻,逼女,謀龍嗣。”她的話向來不多,卻字字總結精準,簡簡單單的七個字,讓崔泠聽得毛骨悚然。
在她的印象中,舅舅與舅母是對恩愛夫妻,他們膝下只有阿沅一個女兒,自是寵愛有加,怎會突然變成這副模樣?
蕭灼自然也想不明白,崔泠已經是最好的王女底牌,為何還要在這個時候謀一個崔氏皇族的龍種?若非要一個理由,便是他們準備舍棄崔泠。
崔泠也想到了這個理由,她自忖在京畿沒有走錯一步棋,外公一族為何會在這個時候舍了她?
“難道是父親那邊出了變故?”
“也許……是阿娘那邊。”
蕭灼忽然覺得兩件事隱有關聯,舅母好好的楚王妃不當,偏要跑來肅方城,其中定有問題。只是現下她必須鎮守京畿,實在是抽不得身,所以不能跑一趟肅方城,親自問個清楚。
她去不得,旁人定然也問不得,她只能先保證母親的糧草供給安全。
“玄鳶。”
“屬下在。”
“飛鴿傳書蕭破,命他速速回京,負責押運戶部與兵部送往肅方城的糧草與軍械。”
“諾!”
蕭灼吩咐完畢,覺察身邊的崔泠已經沉默了許久。她知道她心裡不好受,便捧著她的臉頰哄道:“我家弦清肯定能當天子的。”
崔泠苦笑:“所以注定要做孤家寡人麽?”
“怕了?”蕭灼打趣。
崔泠哪有興致與她玩笑:“不是怕,是覺得心寒。”
“那我給你暖暖。”
“不要胡鬧!”
蕭灼順勢擁她入懷,從後將她圈得緊緊的,下顎搭在她的肩頭,溫柔又堅定地道:“有我。”
崔泠心中一陣酸軟,她提防的利刃竟在這種時候輕而易舉地破開了她的心防,熾熱又直白地溫暖著她的心。
她自始至終都想守住自己的心,卻一次又一次地敗在蕭灼猝不及防的溫情脈脈中,情不自禁地感動著。
“夭夭。”
“嗯。”蕭灼就喜歡聽她喚她的小字。
崔泠垂著頭,手指在蕭灼的手背上來回摩挲:“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我也如此待你麽?”這是她難得的剖白,也是她此時此刻的心裡話。
蕭灼輕笑:“舍了我麽?”
崔泠沒有回答。
“弦清。”
“……”
“如若真有那麽一日,我想那時候的你,應當是君臨天下的聖人了。”蕭灼目光變得悠遠起來,“雖說我會恨你,可是,既然你是成王,我是敗寇,我也當願賭服輸。”在蕭灼看來,崔泠會問這樣的話,反是證明她已經入了她的心。
來日方長,她從小想要的東西,就沒有謀不到的。崔泠的那顆心,她勢在必得。
況且,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又怎會放任崔泠對她下手?
崔泠往蕭灼的懷中縮了縮,至少現下的她無法抗拒這份溫暖,更無法抗拒蕭灼待她的熾熱情愫。
驚覺心口被蕭灼覆上,崔泠按住了她的手:“你不規矩!”
“我只是想知道……”蕭灼的眸底不帶一絲欲色,語氣也堂堂正正,“你的心可暖和些了?”
崔泠雙頰微紅:“狡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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