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隆宮之外,流言四起, 大隆宮朝堂之上,百官也議論紛紛。今次之案, 如若處置不當, 只怕要招來楚王之怒, 影響平韓戰略事小,楚王率軍逼京可就事大了。
刑部尚書常玉不時窺視卓立百官之前的燕王蕭灼, 出了這般大的事,這個女人竟然還能泰然自若地前來上朝, 想必已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前幾次他都栽在了她的手裡, 這一次, 常玉必須謀定而動, 不可輕易出擊, 也不可錯失如此好的良機。
蕭灼早就發現了常玉投來的目光,她不動聲色地攏袖站著, 就喜歡這種旁人忌憚卻又奈何不得她的滋味。
“陛下駕到——”今日不是劉公公宣聲, 倒也算是新鮮。
崔凜神色凝重, 陰沉著臉步上龍座,接受百官朝拜之後,冷聲道:“平身。”隨後目光斜睨燕王,喝聲道:“朕沒讓你起來。”
蕭灼撣了撣衣擺,抬眼看向天子:“陛下不讓誰起來?”
崔凜握緊龍椅上的龍首,涼聲道:“燕王是越來越放肆了,昨日朕請不動你,今日朕還治不得你麽?”
蕭灼輕笑:“治臣什麽罪?”
“對朕不敬!”崔凜咬牙逼視,今日非要讓蕭灼在百官面前服軟一次。
蕭灼為難地皺了皺眉,笑意裡多了一寸寒意:“陛下,昨日並非臣不願奉詔入宮,而是臣不可奉詔入宮。”
“哦?”崔凜冷笑。
蕭灼繼續道:“昨日乃澤國太子生辰,九衢酒樓命案鬧得京畿人盡皆知。不少流言蜚語也與臣有關,算下來,臣也算是涉案之人。理應今日在這朝堂之上,由陛下審個清楚。昨日之事難保不會有好事之人,借題發揮,將傷害澤國太子的罪名扣到臣的身上,然後臣又匆匆入宮面見了陛下……陛下,若是那些人添油加醋地將這把火燒到陛下身上,說陛下暗地指使臣故意鬧出此案,意欲削弱楚王勢力,那大澤與我們大雍聯盟一事,可就絕無可能了。”
這話一出,崔凜背脊微涼,案涉兩國要員,稍有不慎,便會落人口實,引得大澤老皇帝不快。他恨得牙癢癢,蕭灼明說是不拉他下水,實際上是逼他與她同一陣線,絕不能讓此案變成蕭灼所言的那種結果。
蕭灼的話也像是一記警鍾,敲打了朝堂上的眾臣。事涉兩國邦交,這個時候誰想把案子扣到她頭上,誰便是給大雍招禍,她倒要看看,今日有沒有人敢借機造次。
崔凜清了清嗓子,白了蕭灼一眼:“燕王此話言重了。”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陛下您說是不是?”蕭灼索性將崔凜的話又拋了回去。
崔凜直接避開了這個話題,沉聲道:“昨日命案,必須謹慎處置。今日朝堂,乃是公審,還望諸位臣工謹言慎行,以免影響兩國邦交。”
“諾。”百官領命。
“宣,昭寧郡主入殿。”崔凜給太監遞了個眼色,太監便揚聲高呼。
崔泠今日穿了一身素服,鬢角簪了一朵小白花,似是在為亡故的外公戴孝。可昨日眾目睽睽之下,是她親手刺死的金昊,在旁人看來,此舉未免有些虛偽。
天子看見崔泠如此打扮,也覺得甚是礙眼:“郡主為何作此打扮?”
“臣女為枉死之人送喪。”崔泠跪地叩首後,直起腰杆,如實回答。
“為金昊送喪?”天子再問。
崔泠搖頭:“非也,他罪有應得,該有此報。”
“那是……”天子滿心疑惑。
崔泠認真答道:“金昊包藏禍心,意圖謀國,此事我楚王府一概不知,如若陛下降罪抄家滅族,楚王府上下便皆是枉死之人,是以,臣女先為他們送喪。”
這話一出,百官們議論紛紛。
“意圖謀國?”天子內心暗喜,如若這個罪名成立,非但金氏有罪,連帶楚王府也有嫌疑,他順勢抄家滅族,也是合情合理。
蕭灼冷眼瞥見崔凜眼角的笑意,知道他動了什麽心思,冷不丁地冒了一句:“楚王正與阿娘聯手平韓,陛下,可還記得?”
天子被她這一點,笑意霎時蕩然無存。若在這個時候牽連楚王府,無疑是幫了韓州叛逆一把,此事不可莽撞。他不由得心生可惜,如此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錯失麽?
刑部尚書常玉往前一步,朝著天子一拜:“茲事體大,謀國乃大罪,此事當先問個明明白白。”
“常尚書所言有理!”蕭灼含笑附和。
常玉沒有多看蕭灼一眼,捧著笏板問向崔泠:“還請郡主將昨日之事,一一道來。”
崔泠不卑不亢,徐徐說道:“昨日臣女受邀前往九衢酒樓,參與澤國太子生辰。誰料,外公金昊暗動手腳,在上品仙釀中摻了□□粉,以致飲下一盞後,便渾身發熱,情難自禁。”她說這些話時,不像尋常女子一樣哭哭啼啼,倒像是一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毫無感情地陳述著昨日之事。
禮部尚書裴鈺聽不得女子直言此事,咳嗽提醒崔泠:“不必說得太細。”女子名節最是重要,豈能如此臉不紅心不跳地直言這些?
崔泠自嘲一笑,凜聲問道:“今日是公審,自當事無巨細,盡數陳情於陛下。臣女若是藏了私,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裴鈺張口結舌,隻得直言道:“事關郡主名節。”
“我與裴尚書無親無故,您也知女子名節最重,我的外公卻一門心思地想把我送上澤國太子的身下,呵,敢問裴尚書,您覺得金昊配不配當我的外公?”崔泠的這則反問讓裴鈺愣了一下,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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