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導不說話了,隻點點頭。
幫著她把人架出來,架在背上,背了起來。付汀梨踩在雪裡,就這麽背著孔黎鳶,往被雪堆積著的公路上走。
向導在旁邊一瘸一拐地看地圖,帶路,一邊問她,
“你撐得住不?”
付汀梨彎著腰,點頭,汗從她的額頭滴下來。
孔黎鳶比她想象得要輕得多,狀況也比她想象得要更不好得多。
他們剛剛動靜這麽大,孔黎鳶也沒出聲,也沒任何動作,也沒睜開眼。
怕是已經燒迷糊了。
要真的在車裡一直等下去,還不知道要等多久,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麽後果。
如果只有兩公裡路,她咬咬牙,也就背著人走過去了。
反正……
付汀梨將背上的人顛了顛,一步一步地、沉甸甸地踩在北疆的雪裡。
趁風大,趁旁邊的向導不注意,很費力很小聲地說,
“我一定帶你出去的。”
不知道是說給孔黎鳶聽,還是說給她自己聽。
小路的確是比剛剛的大路更難走一些,雪也確實變大了,根本不是上海那些雪屑能比得起的。
付汀梨沒穿外套,又覺得幸好剛剛沒穿外套,不然走這麽兩公裡路,肯定走不動。
她就這麽背著人在雪地裡走。
冷意已經快要凝固她的雙腿。兩公裡比她想象得要更加漫長。
呼吸越來越重,身上的汗也越來越多,滑膩膩的感覺很不好受。
她咬著牙,挺著一口氣,走了不知道多久,旁邊的向導出聲了,一拍腦袋,
“快到了快到了!”
“這樣,你先走著哈。”向導往前面有些朦朧的亮光一指,
“往那個方向,或者實在累了就在原地休息。我先跑過去喊人過來幫你!”
汗水不要命地淌下來。
孔黎鳶趴在她背上,濡濕的發散落在她胸前,頭抵在她的頸間,呼吸發著燙,發著熱。
付汀梨竭力抬眼,看到前面一片朦朧的黃色光影,看到把話落下的向導,一瘸一拐地往那片光影那裡跑。
她很想扯著嗓子喊住向導,和他說,早知道有喊人這一遭,你不早說。
然後又沒有氣力地想,就算可以喊人,足足兩公裡,在這樣一個風雪飄搖的夜,變數也實在太大了。
讓她去喊人,把孔黎鳶和這個陌生向導扔在一塊,她不放心。
但要讓向導出去喊人,她又不確定自己和孔黎鳶待在車裡是不是安全。
萬一沒等到熟悉地形的人回來,暴風雪就先來了……
她不敢設想那樣的後果。
——總結下來四個字,走投無路。
她隻放心讓孔黎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待著。只相信,自己是真心實意和孔黎鳶站在同一個陣營。
除此之外,她不信任何人。
想到這裡,她竟然在漫天大雪裡蒼白地笑一下。雪不要命地落在她身上,她在心裡想這又不是拍什麽電影,哪能出現這麽多四面埋伏、置死地而後生的狀況。
然後又想到在車裡那個夢,大概是那場夢太壓抑了,好像在那些夢裡,沒有一個人和孔黎鳶處在同一個陣營。
讓她現在平白無故想這麽多。
可她和孔黎鳶在一塊,也不是沒遇到過這種狀況。雖然那是在加州,像一場夢似的加州。
等笑完了,又被撲進嘴裡的雪,嗆得咳嗽起來。冰涼的雪絮進了喉嚨,又似是溢進肺裡,扯著整個肺都痛。
她被迫在大路上停了幾步,艱難地汲取著新鮮的空氣。
好難受啊,好冷啊,那就和孔黎鳶說說話吧,反正孔黎鳶也聽不著。
——再次往前踏著步子的時候,付汀梨疲軟地想。
“孔黎鳶。”
先是喊她的名字,都有些費力。這好像是她第一次正式地喊她的名字。
卻已經好像是念過千遍萬遍,從她嘴裡念出來一點也不生澀。
“你說是不是,只要我們一同路,就會發生這種壞事啊?”
她佝僂著背,沙沙地踩著雪,“不然怎麽別人好端端走了千百個來回的路,等我們一走過來,就出這種事?”
背上的人沒有說話,體溫仍舊滾燙。付汀梨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狹小,像是被什麽東西在瘋狂擠壓著,
“你發燒了為什麽不和我說?要是早和我說,我還能照顧你,不至於讓你替我照看一路,就當我自作多情吧。
我覺得,你是怕我害怕不敢睡才特意坐這輛車的,你要是沒坐這輛車,跟著頭車走了,現在說不定到都到了,都打上吊針退燒了,哪能現在這麽難受……”
汗越淌越多,那片光亮越來越朦朧,她肺裡的空氣似乎也越來越少。
背上的人昏迷不醒,快要從她肩上滑落下去。她又費了些力氣,把人顛了上去,
“你說你,一個大好人,幹嘛裝自己是壞人。你說你,一個大好人,幹嘛平白無故要遇著這種壞事,還每次都是和我一起……”
她把她這陣子想說的,一股腦兒地全說了,
“你都發燒了,為什麽還要硬撐著提前過來這邊?晚幾天過來,北疆和雪都不會跑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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