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靖安當然也不會特地挑這種事來說,萬一楚詢心大沒在意,經她一提才知道後怕呢?因此只看了楚詢一眼,便對二人說道:“既然如此,也算沒留下什麽後患。你們二人辛苦了,我讓人備些午膳,等用完了就好好休息一場,補補眠吧。”
常四說不用,打仗的時候熬夜是常事,穆靖安都還沒休息,他當然要陪著,看有沒有機會幫忙。但楚詢這次卻沒推辭,她答應了下來,用過了午膳之後果然就找了間屋子補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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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大火灼灼舔食著皮膚,有淒厲的慘嚎在耳畔回響。
楚詢知道自己可能是在做夢,可還是在夢境之中糾纏不休。從一開始身陷火海,到後來她聽見自己冷酷的下令留下所有人,再到有焦黑的屍體頂著渾身烈火向她撲來索命……在被焦屍們淹沒的那一刻,她終於睜開了眼睛,猛的從床上彈坐而起。
此時正值傍晚,尚且熱烈的夕陽余光透過窗扉灑在她身上,映得她額上一片晶瑩,卻是滿頭的冷汗。隨著她起身,冷汗順著她臉頰緩緩匯聚到了下顎,滴落在被子上。
楚詢呆坐了好一會兒,這才伸手抹了把冷汗。
【宿主,你還好嗎?】
001的聲音還帶著機械的刻板,但其中的關切,順利打破了一室寂靜。
楚詢長長吐出口氣,又撰著袖子抹了把臉,終於緩過了神:“放心,我沒事。”
【可宿主,你剛才好像做噩夢了……】
楚詢想起夢中場景,不自覺打了個寒顫,仍舊有種後背發涼的感覺。但她很快咬了咬牙,心裡也有些發狠:“沒事,只是個夢而已,很快就好了。”
說到底,她從前也只是個普通人,那麽多人因為她一句命令在她面前慘死,她當然做不到無動於衷。所以心悸是正常的,做噩夢也是正常的,這也是她必然要經歷的一個過程——不提系統綁定她的終極目的是幫她復國,隻這亂世之中,她跟在穆靖安身邊,就要習慣將生死看淡。
又緩了一陣平複過心境,楚詢就起身了。她找到水盆布巾洗了把臉,讓自己看不出被噩夢驚擾的狼狽,然後出門尋穆靖安去了。
她果然還沒有休息,頂著眼下青黑和常四又處理了一下午瑣事。
楚詢看見她依舊沉穩的身影,心裡莫名就安定了幾分。
穆靖安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了她一眼——很好,楚詢之前洗臉確實是將冷汗都洗乾淨了,但這人睡了一下午跟沒睡似得,眼下的青黑一點沒比他們少。
隻這一眼穆靖安就知道,楚詢肯定做噩夢了。不過這很正常,別說是楚詢這樣下令燒死那麽多敵人的,就是普通士卒頭一次上戰場,也多半會半夜驚夢。她依舊沒打算安慰楚詢什麽,反而衝她招招手:“來得正好,你也休息一下午了,過來幫我一起處理些事務。”
楚詢懵懵懂懂走了過去,然後就被穆靖安塞了一手的文書。她不明白穆靖安為什麽急著做這些,也從來沒處理過這種事,但既然穆靖安給她了,她也就接著了。
然後什麽噩夢,什麽胡思亂想都沒了,她抱著手裡看不懂的文書隻想找個人求教。
直到其他親衛將晚膳送來,楚詢也還沒弄明白手裡的這份文書該怎麽處理。於是她一邊吃著飯,一邊偷瞄著穆靖安和常四,猶豫起之後該向誰請教。
等一頓飯吃完,她不用猶豫了,因為常四直接被穆靖安派出去做事了。
穆靖安顯然早看到了她的窘境,或者說一開始她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在楚詢眼巴巴看著常四離開時,她主動開口:“好了,有哪裡不懂的,可以問我。”
楚詢眼睛一亮,趕緊請教起來。
……
穆靖安進駐茂城這幾日,當真是一點不得閑。
從一開始騙開城門攻下城池,到後來封鎖城池殲滅黃嵩余部,再到安撫百姓,與當地豪族接洽,一連許多天不曾休息——茂城和桐城的情況不同,黃嵩和她並沒有涉及父仇,就是正常的攻伐而已。所以茂城的豪族也不能與桐城的一般對待,該拉攏的要拉攏,否則穆家在豪族中的名聲就壞了。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更糟糕的,亂軍出身的黃嵩在亂世裡收攏了許多亂民。他將他們安置在城中,想要將這一大批人口收為己用……這事他其實已經做了一半了,當初黃謙拉出去的五萬軍隊裡,至少有四萬都是這些亂民組成。青壯都被帶走,老幼他還沒想好怎麽安置,城就破了。
於是這近十萬的老弱婦孺,就砸穆靖安手裡了。她要是夠狠心,把人攆出城當看不見也行,但失去家中青壯的老弱想要在這亂世裡活下去,又哪是那麽容易的?
其實說到底,穆靖安和楚詢一樣,都還藏著那麽點心軟和善良。
穆靖安為這事焦頭爛額,楚詢這些天就跟在穆靖安身後。她看著她一樁樁一件件處理著這些事,跟著學到了不少的同時,也替穆靖安感覺到了疲憊。
終於,楚詢提議道:“不然,就讓這些人開荒去吧,好歹不算白養著。”
穆靖安揉揉腦袋,滿臉無奈:“開荒?你知道開荒要多久嗎?你知道開荒出來的田地養活一個人,又需要多少才夠嗎?這麽多人,在此之前總不能靠我們養著。”
楚詢暗戳戳看了眼淘寶余額,想起001曾經那養活全楚國的豪言壯語,覺得這事兒也不是不行。不過這事單靠穆靖安也確實有些捉襟見肘,因為攻下茂城除了黃嵩將軍府的財物之外,她們基本沒什麽收獲。甚至就連將軍府的財物,也有大半被穆靖安拿去犒賞將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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