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就是禦書房,他們這些下人無令不可進入, 弓腰對著尤聽道:“殿下, 您請吧。”
青粟想跟上去,卻被太監攔住。
尤聽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沒事,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青粟緊張地攥緊拳, 一直到尤聽的身影走進禦書房中, 還在伸長脖子張望。
房門闔上,尤聽垂著眸向前走,余光窺見兩道罰跪的身影。
是賀止戈和賀廷。
賀止戈一反常態地沒有看她,緊緊繃著下頷,可能是覺得太過丟臉。
倒是他身旁的賀廷,還對尤聽笑著眨了眨眼。
尤聽目不斜視地經過他們兩人,抬起眼, 對上賀長思的目光。
賀長思坐在次座。
青年目光溫潤,看著人時總帶著絲絲笑意, 柔和如春日清風。
在這宮中,二皇子賀長思是唯一一個,不曾對尤聽和以前的賀止戈落井下石之人。
尤聽對他輕輕頷首示意。
上首,中年男人沉厚的嗓音響起:“順安來了。”
語氣平淡,聽不出包含著什麽樣的情緒。
尤聽應道:“是,見過父皇。”
聲音同樣寡淡敷衍。
分明是血親,兩人之間卻客氣疏離得比陌生人還不如。
禦書房中一時之間安靜下來,沒人再多說一個字。
這樣的沉默總呆著讓人不安的壓迫感,尤其是當那房中只有尤聽一個人站著時。
四面八方的壓力像是都向她衝撞過去,她卻依舊站得很直。
明明是纖細的身形,長相嬌豔似珍貴的春花,卻格外地堅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半晌,尤聽才聽見寧景帝重新開口:“抬起頭來。”
她依言將下巴抬起,掀起長睫,視線便落在上首的寧景帝身上。
不偏不倚。
隔著一段距離,她看見了張頗為英武的臉。
其實仔細算起來,尤聽好像都還不曾好好地見過這位所謂的父親的長相。
不難看出來,男人年輕的時候容貌應該極為出眾。
和賀止戈有幾分相似,都是偏向帶著侵略性的深骨相。
歲月待他頗為友好,只在鬢邊添上了幾縷白發。
面孔經過時間的沉澱,反而顯得更加成熟穩重。
一雙眼依舊銳利如鷹,眸光裡帶著久居上位者天然的俯視。
他落在尤聽身上的目光夾雜著打量的意味。
不知想起了什麽,先是微微地一怔,隨後便歸於沉寂的寒涼。
尤聽眯了眯眼。
記憶裡,好像只有很小的時候,姝妃還活著時,她這樣不近不遠地和寧景帝對視過。
寧景帝問:“可知朕今日招你前來是為了何事?”
尤聽道:“不知。”
這些上位者說話就喜歡拿腔作調,有事不直接說,非要先繞幾個圈子。
頓了頓,才聽見寧景帝繼續道:“科舉在即,朝廷需要選拔出幾位考官的人選,順安可有聽聞此事?”
“略有耳聞。”尤聽說。
寧景帝的目光轉而掠過那邊跪著的賀止戈和賀廷兩人,冷冷哼了聲。
他道:“副考官之一的人選已經敲定,由你二哥哥擔任。”
尤聽向著賀長思的方向行了一禮,“恭喜二皇兄。”
賀長思露出抹無奈的淺笑:“多謝順安妹妹。”
他是被皇后硬推著上來的,如果不是賀止戈和賀廷不知為何突然打了起來,這位置肯定輪不到他的頭上。
寧景帝的視線重新落在尤聽頭上,他這次沉默的時間久了一點。
“先皇在時,下令開辟女子書院,定下了女子亦可入院讀書,應試為官的政策。”
可惜先皇走得早,這政策才推行沒多久就殯天了。
寧景帝繼位以後,雖然沒有廢除,但也沒有大力推行,導致實施起來的力度一直不盡人意。
那時候朝廷裡就有不少聲音,希望乾脆將這政令廢行。
還是當時的宋太傅,也許是為了自己的孫女未來考慮,再三上書勸誡,最終才將那些聲音都壓了下去。
“根據底下報上來的應試名單,這次科舉的女學子是歷屆人數最多的一次。”
“所以,”寧景帝聲音低沉嚴肅了幾分,“朕特增加了一個女副監考的職位。”
他目光直直地望著尤聽,“由你擔任。”
尤聽愣了一下。
來禦書房之前,她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有料到會是現在的樣子。
宋窈姿要備考,不可能再常常入宮。
加上科舉考試一般要持續好幾天,封閉在考院之中。
原本還以為只能初一十五找機會溜出去見她,沒想到寧景帝直接把機會推到了尤聽面前。
若是擔任副考官,至少,在考院裡她倒是能常常看見宋窈姿了。
尤聽的思維忽然卡殼了一下。
……現在的重點好像不是這個。
寧景帝怎麽會突然想到要設置個女副監考,而且還讓她來擔任?
他不是一樣很對她看不過眼嗎?
不止尤聽,禦書房裡的賀家兄弟幾人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若有所思地低著頭。
大約是察覺到了尤聽的疑惑,寧景帝道:“你是朕的長女,所以此事,你最有資格。”
不管怎麽樣,這事對尤聽都百利而無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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