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昭下意識地辯駁:“怎麽能讓姐姐睡在側臥,我睡主臥呢?”
尤聽眉尖挑起,反問道:“怎麽不能?”
白念昭囁嚅著:“我配不上。”
“小朋友,”尤聽說,“今天就教你一課。”
她探出手指,蔥白指尖挑起白念昭的下巴,逼迫人對上自己的視線。
“人生在世,自信是最重要的。”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哪有什麽高低貴賤。”
“何況,”她尾音拉長,“這是我買的房子,我說你能相配,你便相配。”
京市剛入夏的時節,算不得有多炎熱。
陽光穿過窗格,在地板上投落淺而斑駁的影子。
指腹捏著下巴的力道很輕,只能隱約察覺到一點肌膚相觸的溫熱。
白念昭的頭半是被迫地輕輕仰起,視線跟著受限,全然被對面的人所攥住。
她自卑又慌張的,下意識偏了偏目光。
大概是窗戶沒關,風太大了。
又或許是從尤聽背後蔓延伸展的光線明亮。
讓她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那是白念昭從未體會過的感受,像顆在舌尖上慢慢融化的檸檬糖。
酸澀包裹著難言的甜。
她習慣了卑躬屈膝,習慣了將自己隱藏在人群之後。
從來到白家的第一天開始,白念昭就明白,只有堅持這樣的原則,才能生活下去,
她不在乎自己,更不覺得這世界上還會有人在乎自己。
但是眼前的人一次次地打破無形桎梏,告訴著她。
“你最重要。”
“你值得。”
“你配得上。”
瑟縮的肩不自覺地慢慢放松,她嘗試著不再躲避尤聽的視線,放縱自己沉入那片墨色的海中。
空氣裡的浮灰在光下無所遁形,迅速而緩慢地飛舞著。
白念昭看見尤聽勾唇輕笑了一下。
“聽明白了嗎?”尤聽問。
她被無限漫遊的思維瞬間被拉了回來,繃緊成一根細細的繩。
像個接收到指令的士兵,她近乎虔誠地點點頭。
白念昭的世界很簡單,想的也簡單:
姐姐說的永遠是對的。
原則之上,姐姐至上。
尤聽放下了手,對她說:“好,現在去看看你的新家長什麽樣子。”
她知道白念昭以前在江南住過,最想念的應該就是那一段短暫的時光。
所以,特意挑選的這裡的別墅。
隱私性強,風景優美,最主要的是,設計風格全然取自南方那一套。
這裡沒有白家人,沒有尤父,沒有宋知秋,更沒有尤傲風。
司機遠遠地墜在後面。
藍天白雲之下,只有尤聽和白念昭兩個人並肩而行。
她們走到了後院,腳下是條仿古木板橋。
橋橫跨池塘兩側,中間還修了可供休息的涼亭。
攀著橋上的木欄,垂眸看去,能夠看見水下遊動著的尾尾細魚。
大概是聽見了有人的動靜,魚兒冒出個頭,又飛快地遊走。
水面上種著不知種類的荷花,有的還沒盛開,只在青綠荷葉間露出纖細的花苞。
白念昭看著看著,驀地,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這裡確實很像江南。
但她又分明知道,這不是那個尋常的江南小鎮。
這是京市,是國際化的大都市,是寸土寸金的財富中心。
她垂下長睫,忽地側過頭,看向身旁的尤聽。
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也沒有想。
察覺到了白念昭的視線,尤聽問:“怎麽了?”
白念昭緩緩舒展著唇邊的笑意。
她搖頭,“沒什麽。”
她只是忽然想清楚了,這些年來,她被困在夢裡的江南太久了。
太久了。
……
……
尤家。
尤傲風靠著床頭,手緊緊握著手機,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足以見用力之大。
屏幕上,映入眼簾的是新聞奪人眼球的噱頭標題——
“尤氏集團繼承人或將換人?”
配圖是今早上偷拍到的尤聽進入公司的那一幕。
尤家算不得京市的頂級豪門,但勉強也能算得上第二梯隊。
這幾日更因為尤傲風車禍的事情,熱度飆升。
無數人都等著看尤家的熱鬧。
這其中,最讓人關心的自然是尤家的繼承人究竟會不會換。
除了尤傲風,尤家可還有一位大小姐。
底下評論區熱鬧非凡,多半人都看好那位尤大小姐。
畢竟尤傲風現在別說去公司了,衣食住行都需要有人照顧,更不知道需要在家休養多久。
車禍以後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猶未可知,比起賭一個不確定的未來,公司高層應該更傾向於健康活蹦亂跳的尤聽。
在這段時間,只要尤大小姐是個有野心有手段的人,就能夠趁此機會架空他在公司的一切。
這些文字像一根根淬毒的箭,往著尤傲風的心口扎去。
他捂著額頭,隻覺得額角疼得青筋直跳。
隔著屏幕,他好像都能看見那些人的嘴角。高高在上不懷好意地對著他指指點點。
就像尤聽那樣,譏諷他是個什麽都做不到的廢物。
“啊!”尤傲風忍無可忍,將手機往地上重重一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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