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顧著這一殿的朝臣,目光最後落在阿爹身上,當年她是不願入宮的,可阿爹還是將她送進來了,說是為了她日後的尊榮,阿爹這番苦心經營何是為她,是為了竇家世代榮華而已。
“我知道諸位之意,可昨夜發生之事便是如此,”竇容與的聲音很輕,隨後便邁步離開了麟德殿,往後再不願踏足此處了。
竇貴妃最後的言語重重落在朝臣的心頭,有先皇貴妃佐證,亂臣賊子便名正言順的登上大唐皇帝之位。
“諸位可是還有異議?”徐德睿上前看向眾人,隨即抬手行禮跪在李淳跟前,“臣徐德睿拜見聖人。”
劉明仲指著徐德睿喝道,“你當真是小人!”言罷便立馬離開了麟德殿。
陳子山和竇勇互相看了眼,終是隨著朝臣一起跪在李淳跟前,即便另有籌謀也需人在朝廷才行,劉丞相太過急切了。
待朝堂之上安定,李淳便輕裝便馬出了宮,齊王府的屍體早被清理了,只是地上溝壑之處尚且殘留著鮮紅。
方園的雪一塵不染,長孫玉瑱坐在方亭中,側頭看著園裡的梅花。
“王妃,”李淳朝她行禮,眼眸生出酸澀,仿佛是頭一回見長孫玉瑱可以在這冰天雪地李安穩的坐著。
長孫玉瑱釋然的朝她輕笑,人之將死,這些年的心疾仿佛都好了,人也清明了些許,“我想將四郎的屍首好生安葬,我與善兒便葬在一起。”
“姑姑死之前,將她府上的寒梅全部砍斷了,可在她死後她的臥房仍舊有一枝寒梅,我知道那是姑姑心愛之物,這些年便一直收著,”李淳從繡帶中拿出一支已經枯萎許久的寒梅放在長孫玉瑱跟前。
果然不出李淳所料,長孫玉瑱看著那寒梅,眼眸便紅了,隨後帶著笑意將那枯枝放在手中,如視珍寶。
身後的侍從端上一壺酒,白色酒壺精致小巧,酒盞放在長孫玉瑱跟前,她沒有一絲波動,就那般看著手中的枯枝。
“她等了你十一年,”李淳將酒緩緩倒入,放置在長孫玉瑱跟前,“我不會為難李善,她依舊會是孝廉郡主。”
“多謝,”長孫玉瑱端起酒盞,嫣然一笑,此生之事皆已了解,她早該!早該去陪她了。
這些年李淳從未見李善哭過,那個永遠帶著天真笑意的孩子終究被她毀了,她眼裡恨惱怒都是那般清晰。
“三哥哥,你為何如此?”李善不懂,為何一向溫和的三哥哥要殺了自己一家,阿爹阿娘還有其他兄弟姐妹。
李淳別開臉,神情淡漠的說道,“善兒你以後會懂。”
朝廷中的腥風血雨未波及到竇容與,只是她以前的宮婢黃門皆被殺了,眼前這些來伺候的皆是些生面孔,她忽然的有些恐慌,這高高的宮牆依舊隔絕著她與三郎,她不能隨意出入只能日日在庭院中等候著。
先帝下葬前一日,幾乎絕望的竇容與終是等
來了李淳,她的臉上布滿了淚痕,只是笑顏燦爛。
李淳仍舊一身素縞,面色清冷的被竇容與抱住,殿內很安靜,可以聽到她輕輕的抽泣聲,她是迫於形勢才留下她的性命,可竇容與的存在當真是一個危險。
“容與,”李淳抬手輕柔的安撫著她,“現在朝廷不寧,那些重臣對我多有疑慮,你我暫時還不能相守。”
那日的局勢她是看到的,那些大臣對自己與三郎步步緊逼,她定然知道自己此時不能與三郎光明正大的相守。
“我知曉你的為難,”竇容與強裝笑容撫著三郎的臉頰,“不要讓我去太遠的地方,三郎我想見你。”
“不會的,我會宣先帝旨意,封你為趙國夫人,暫且安置在長安西郊,你我相距不遠,得空了便會前去看你,”李淳握著竇容與的手溫柔的說道。
接連幾日,天色晴朗,先皇下葬之後,李淳便登基為帝,玄黑的龍袍加身,與宋槿闌端坐在太極殿內接受朝臣的跪拜。
宋槿闌如墜雲中般,尚未從方前的登基儀式緩過來,繁複的衣飾和繁雜的發式讓她疲憊極了,可在太極殿內亦只能忍著。
十五現在越發不願讓人抱了,自己邁著小步子歡快的跑動著,若是摔著便自己爬起來,笑呵呵的躲著陳阿嬤的追逐。
“阿娘,”十五抱住宋槿闌的腿,仰著腦袋露出她的小牙齒。
“阿娘抱抱,”宋槿闌摘掉了頭飾,試圖抱住這個磨人精。
十五隨即往後退了幾步,抱著自己的手臂,朝阿娘搖搖頭,聲音軟糯的說道,“不要。”
宋槿闌笑笑,隨後便任由她去玩鬧了,將手搭在案幾上,輕輕揉著自己的額頭,近來也不知怎麽弄的,總是隱隱的疼著。
“阿楚,讓宮人都歇息著吧,不用再往裡頭搬東西了,”宋槿闌擺擺手,微微歎息一聲,來來回回的腳步聲惹得她心神不寧。
“皇后,不若請秦阿伯過來瞧瞧,”阿楚擔憂的說道。
宋槿闌微微一窒,抬眼看向阿楚,昨日似乎還是王妃,今日便成了皇后,她緩緩搖頭,倒真是有些無法適應。這段時日見三郎的次數亦是少的可憐,除了今日登基大典,三郎便坐在自己身側,可是她卻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阿楚,我有些恍然,我許是做不好皇后?”宋槿闌歎息的說道,清寧宮外皆是身著鎧甲的羽林軍,連一直在身側伺候的秋域都佩了兵刃,如今的時局有多惶惑她大約也了解一些,只是愈加的思念三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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