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繼續往前走。
“顧姨,你救過楊叔嗎?”
“嗯,我記得那年冬天格外冷,我去打熱水,路過門衛室,看見楊叔倒在地上,就打了120。”
“楊叔怎麽了?”
“腦出血。”
“生命好脆弱。”
“所以我們要好好活著。”
“嗯,我會。”
不知不覺中,
時安似乎能坦然說起這種沉重話題了。風一吹,人就長大了。
顧千筠看在眼裡。
等這陣秋風刮完,明早看見一窗太陽時,時安會越來越好。
慶幸的是,時安也這樣想。
從前,總是認為,一睜眼就是雨窗子。可在領域到‘生的意義’時,神神叨叨的日子,全都走開吧。
時安說:“顧姨,我也想來這裡上學。”
她們正停在宿舍樓前。
窗台上,一排牙刷朝一個方向整齊排列。
風停了。
顧千筠搖頭,“不行,安安,這裡是寄宿學校,所有學生必須住校,而且半軍事化管理,很嚴格,如果不是楊叔通融,我們是進不來的。”
時安眨眨眼:“那多久能回一次家?”
“半個月。”
立刻否決這個念頭,時安全身都在抗拒,“還是算了,半個月太長。”
顧千筠明知顧問,“嗯?太長怎麽了?”
“哎呀。”時安眼含羞,往前跑兩步,“我…我會想你的。”
笑吟吟的,顧千筠不講話。
她先微笑,之後低頭,把臉藏在月色裡,半遮半掩地笑開了。
向前幾步。
顧千筠攬上時安的肩,一頭烏發傾向時安那邊,“可是這是重點高中,你們學校前二十名都是要來這上學的。”
發出一聲拖了很長音的“啊——”
聲調向上揚,又往下降。
時安不滿,“那還是不要學習太好。”接下來,小聲說:“我才不要離開顧姨。”
顧千筠裝作沒聽見,“可剛才有人和我說,想成為我的驕傲呢,應該是聽錯了。”
“沒聽錯。”時安回答得果斷,臉憋得也紅,“我…我會努力學習。”
顧千筠:“這還差不多。”
拐個彎,是一棟樓,再拐,還有一棟。抬頭看,幾乎每間教室都是亮的。
顧千筠:“他們很辛苦。”
時安:“我不怕辛苦。”
此時,她們正站在梧桐樹前,樹葉清香。
顧千筠朝她笑,笑得很美,時安一直記得。之後,記憶裡的所有事,全都越走越遠。
只有這一刻。
飄不走,忘不掉。
夜去,
晨曦會來。
*
一周後的周日下午。
時安剛睡醒,走到書房看,桌子上是被撕成兩半的書,而顧千筠,心無旁騖地在查資料。
時安去旁邊坐,“顧姨,我怎麽又撕書了?”
聞聲,顧千筠笑道:“我不收,就是讓你看,以前撕兩本,這次隻撕了一本,有進步。”
像經過慎重思考,時安開口:“顧姨,我不想完全依賴藥物,可以減輕藥量嗎?”
話音剛落,顧千筠便側頭,一字一頓:“不可以,現在還不是時候。”
時安:“可我想快點好。”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顧千筠溫柔且有耐心,“慢慢來,等這個階段過去,再說這個。”
“哦。”
時安從抽屜裡取出膠帶,似乎並不甘心,“可是顧姨,我真的覺得我好多了。”
顧千筠不松口,“再等等,聽話。”
“好吧。”
時安隻好勉強答應,心裡卻偷偷有了主意。她不是不聽話,只是太想,快點好起來。
晚飯過後,
和往常一樣,顧千筠給時安找藥,“安安,把藥吃了,我先去洗澡。”
時安乖乖接過藥:“好。”
喝口水,再喝水,藥卻一片都沒有吃,聽見浴室門關上後,她看著手心的藥,從中取出一片黃色的,一片白色的,扔掉了。
就著水,吃完藥。
時安心中忐忑,想起顧千筠午後說的“聽話”,她現在哪裡有聽話。
如果顧姨知道,會不會埋怨她。
可是,時安不想做藥罐子,她想好起來,想保護顧姨,她知道,對待她的病,顧姨萬分謹慎,是不會輕易讓她這樣做的。
她只能背著她。
對不起,顧姨。
但時安不知道,她的這一次好心的‘自作主張’,惹了多大的麻煩。
這天夜裡。
在床上躺了很久,怎麽都睡不著,時安才察覺出不妥,她想告訴顧千筠實情,想去吃掉那兩片藥。
可她不敢弄出動靜。
不怕別的,怕顧千筠皺眉,怕顧千筠不開心。想到這,時安強迫自己閉上眼。
忍一忍。
一晚,很快就能過去。
可時間仿佛靜止,黑夜絲毫不動彈。
時安開始只是流虛汗,失眠。不知過去多久,她徹底崩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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