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安慢吞吞道:“我記住了。”
顧姨,答應你的事我會努力去做,可我很笨,總是做不好。
*
翌日晚。
顧千筠回家時,屋裡一片黑,悄悄去臥室,卻發現沒有人,她樓上樓下找,最後,她找到了時安。
在那個房間。
月亮在地上,太陽也在,碎的碎,斷的斷,亂成一片,這些通通不重要。
顧千筠看見。
時安躺在地上,睜著眼睛笑,手上纏著星星燈串,纏滿了。
顧千筠一聲沒吭,彎腰去撿玻璃碎片,這片,是月亮的,那片,是太陽的。
過了很久,時安竟猛地坐起來,眼睛亮,十分亢奮:“顧姨,你終於回來了,我很想你。”
慢慢直起身,顧千筠目光古怪,時安極少表達,說‘很想你’這種話,更是少之又少。
除非——
看著滿地狼藉,顧千筠重重呼吸,她知道,時安正在經歷折磨人的躁狂期。
時安笑容燦爛,話也多:“我都說我想你了,你怎麽不說你也想我。”
顧千筠:“想,我當然也想你。”
時安越笑,她越疼。她無法想象,時安該怎麽熬過被情緒擺布的日子。
她唯一能做的,
是給時安很多很多耐心。
顧千筠把手上碎片放下,伸出雙手,嘴角彎起一個弧度:“快起來,別耽誤我收拾。”輕快的語氣。
時安把手搭上,說了聲“嫌我礙事了”,歪著腦袋笑眯眯。
都在笑。
然後,時安站起來,擦過顧千筠肩膀,往前走了兩步,她說:“顧姨,我出去等你。”
顧千筠:“好。”
直到門被關上,
兩人的笑容,瞬間消失。
疲憊地蹲下身子。
顧千筠揉眼睛,悲悲涼涼。
又想起陳致晚那番話:
“千筠,安安接下來,抑鬱期和躁狂期會交替出現,心情時而低落到極致,時而高漲到極致,這兩種極端情緒的切換,毫無規律,像過山車一樣,總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治療過程漫長且煎熬。
可顧千筠說她願意,多久都願意,她會等時安好起來,不管需要多少年。
繼續收拾碎片。
顧千筠沒有回頭,也沒發現,在身後,透過虛掩的門,時安在偷看她。
時安每看一眼,心都揪著疼一下。
在她心裡,顧姨是優雅尊貴的,不能受任何委屈。而不是像現在,佝僂著身子,一臉蒼白。
不敢再看,躲在門後。
時安靠在牆上,身子疲軟,聲音無力又小聲:“對不起,顧姨,糟蹋了你的心意。”
顧千筠聽不見。
時安也不會讓她聽見。
幾乎在下一秒,時安就推開門,弄得聲響很大。
顧千筠身子一僵,緩兩秒才回頭,微笑:“幹嘛啊,安安。”
時安聲音不大,喑啞:“我來收拾吧。”低頭,過會兒,她繼續說:“顧姨,對不起。”
‘對不起’所指什麽事,顧千筠知道,她回以:“沒事,月亮沒了,我再給你摘一個。”
良久,時安在鼻中應了一下。
垂下雙目,她說:“不了,我們的家都能拚好,這個也能。”
顧千筠欲言又止:“安安。”
見不得顧千筠悲傷,時安快要呼吸不過來。
便把她往外推:“顧姨,你明天還要上班,快去洗澡,趕緊睡覺。”
很堅持。
顧千筠拗不過她,隻好說:“那你快點,我等你回來一起睡。”
時安點頭答應:“嗯。”
可這個夜。
裡面,時安拚不出。外面,顧千筠站在暗處,守了她一夜。
顧千筠惦記時安,
時安心裡有顧千筠。
會好起來的吧。她們想。
*
整個暑假,時安的狀態都時好時壞,好在有顧千筠,病情已經穩定在可以正常生活的狀態。
八月三十一日。
顧千筠看時安吃完藥後,欣慰道:“明天開學,安安就是初中生了。”
時安表情複雜。
喝口水,她似乎很抗拒:“顧姨,我…我可以不去上學嗎?”
顧千筠放緩語氣:“為什麽啊?”
時安輕輕嚅動嘴唇,越說越小聲:“都是生人,我害怕面對他們。”
這的確是個問題。
除了顧千筠,其他人,時安都無法絕對親近,生來慢熱,無法改變,對陌生人更是有極強的戒備心和疑心。
但顧千筠不會一味縱容。
這些心理障礙,時安必須要慢慢克服,因為顧千筠很清楚,她不能陪時安一輩子。
思量再三,顧千筠委婉道:“安安不要怕,你要勇敢一點,試著去跟別人交流,有第一次就會有很多次,次數多了,你會發現,沒那麽難的。”
時安很聽話,她說:“好,我聽顧姨的話,嘗試去交新朋友。”
唇邊漾著絕美的笑,顧千筠輕抬眼皮:“不是還有伊洛嗎,不用擔心。”
時安:“又不一定會在一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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