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筆,將這段話抄錄下來。於是,在深夜,她想到了她。
我該對你心軟嗎…
她徹夜不肯眠,手指顫抖,她不想繼續了。可當她看見紙上冰冷的文字時,雙目漸漸空洞,那點心軟隨之化成灰燼。
小朋友,既然她償還不了,那麽,你來還。這是你欠我的。
她眼尾的淚,變成一塊碎玻璃,將整片光明隔絕在外。
太陽出來了。
她視而不見。
-
這些天,蘇音滿腦子都是那個稱呼,“小朋友”,不單單是那晚,最近在私底下,許傾塵總這麽叫她,每次都把蘇音叫得滿臉通紅。
這也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吧。
蘇音這樣想。
直到今天下午自習課,許傾塵說:“下周學校將舉辦運動會,請同學們積極參與。”
體委邊發表格邊說:“大家想參加哪項,可以在項目後面填上自己名字哈。”
…
待體委把表格發完,教室響起議論聲,要麽是我不想跑,太累了,多麽是我跑不動,不想參加。
實在是太吵了。
許傾塵拍了兩下桌子,然後一字一頓道:“除了蘇音,所有同學必須要參加,如果有特殊情況,可以來我這裡請假。”
立刻有人抱怨:
“為什麽蘇音就能不參加啊。”
“許老師好偏心!”
“就是就是。”
蘇音心中竊喜,她盡量不表現出來,唇抿得很緊,假裝在做題。她不喜歡被人關注,可有人非讓她成為焦點。
許傾塵笑了笑,彎身看著蘇音,聲音不大不小,足夠讓所有人聽見。
“小朋友身體不好,當然不能參加了。”
聞聲,所有人都愣了,他們面面相覷,還是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小朋友!”
“許老師怎麽能這樣!我的女神怎麽能叫別人小朋友!”
…
蘇音有聽見這些話,也知道許傾塵在看她。那種眼神,一定很溫柔,但她就是不抬頭。她不是膽小鬼,只是一面對許傾塵,便會瞻前顧後。
因為太在意,所以不敢仰望。
倘若這次抬頭能看見她,那下次呢,還能看見嗎,如果下次看不見,會失望嗎。
蘇音不確定。
即使她已經享受過許傾塵對她的好,即使她可能已經是那個獨一無二了。
蘇音依然不確定。
但是,心無法控制。
這天,空氣淡淡的,呼吸重重的。蘇音忽然有成百上千句話想對許傾塵說,是這種強烈的念頭催使她抬頭的。
望著她。
緊緊望著她。
在這轉瞬即逝的幾秒鍾,蘇音什麽都沒想,她心裡緊張得厲害,除了靠近許傾塵,別無他想。
蘇音不清醒了。
她想哪怕會有失望的可能,但在能看向許傾塵的時間裡,她都會義無反顧地看向她。
不必追求原因。
不明了亦是一種明了。
蘇音輕松地笑了,她小聲講悄悄話,“老師,好悶,我可以出去吹吹風嗎?”
許傾塵身體往蘇音那邊偏,自然而然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走,我帶你去。”
話音落,蘇音差點溺死在她的溫柔裡。而且,這是隻給她一人的溫柔。她連忙跟她走,沒有絲毫猶豫。
這種感覺就像——
一個人待在無人碼頭,獨自走路,獨自聽歌,獨自過江,你早就習慣這片荒涼了。忽然,另一個人出現了,帶著溫暖,帶著希望。她一句話都不說,你卻隻想跟她走。無怨無悔。
“是啊,無怨無悔。”蘇音碎念。
她們停下腳步,在無人發現的地方,許傾塵的肩若有似無地撞了下蘇音,“你說什麽?”
蘇音心一抖,那種無法把握的情緒又卷土重來,這回,她沒有攔,而是放任其往更加無法把握的方向發展。
許傾塵困惑地看著她。
蘇音笑了。
“老師,你會一直這樣嗎?”
許傾塵:“嗯?”
蘇音往遠處看,她的眼神濕漉漉的,三分清明,七分糊塗。當她慢慢移開視線,自眼神落在許傾塵臉上的那秒起,清明全部不見了。她慌了,反覆找尋理性,卻找不到。可待許傾塵一笑,她什麽都不想找了,眼中只剩她傾城絕色。
蘇音雙眼直勾勾的,這一刻,她比任何時候都要大膽,想說什麽就說了,“老師,你會一直對我這麽好嗎?”
許傾塵雙眼鋪滿笑容,像是隨時要漫溢出一般,她信誓旦旦道:“我會的,小朋友。”
蘇音熱烈地笑了。她荒蕪的心,也因為許傾塵的這句話,有了希望。
她說:“謝謝你,老師。”
“為什麽要謝我?”
蘇音笑而不語,撿起不知何時從窗外飄進來的樹木枯枝,塞到許傾塵手裡,“給你了,以後不要再還給我了。”
許傾塵低眼,她緊握住枯枝,她什麽都懂,但她裝作不懂。
“什麽意思?”
蘇音:“我知道你懂。”
許傾塵:“我真的不懂。”
蘇音仍然固執說:“不,老師,你懂。”她有幾分局促地搓手,眼中閃過些許淚光,她有點哽咽了,“你是懂的,對不對?”
“我懂。”許傾塵秒應。
下秒,蘇音又認真地說一遍:“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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