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傾塵看見,問:“叔,車裡有傘嗎?”
“好像沒有。”助理說。
許傾塵手指一滯,視線從雨飄向蘇音,“音音,雨越下越大了,你在車裡多待一會兒,等雨停了再走吧。”
蘇音在低頭打字。
許傾塵眼含委屈,落寞低頭,她連問一句“你在跟誰講話”都不敢。
雨水澆在車窗上,啪嗒啪嗒,與蘇音打字頻率差不多,只不過,雨可以屬於許傾塵,但蘇音手指跳躍出的每個字,蘇音每個專注的眼神,都不屬於許傾塵。
許傾塵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她很想奪過蘇音的手機,砸爛。她不想蘇音跟別人講話。
對此,蘇音一無所知。
蘇音隻想通過聊天,打發這段雖短暫,卻讓她認為無比漫長的時間。
蘇音一團亂。
是了,是在一起了。
然後呢。
為什麽在一起,是因為愛,是因為恨,是因為一時衝動,還是為了蘇曼眉。
想不通。
蘇音什麽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只要跟許傾塵獨處在一個空間,胸腔便如同被千萬隻螞蟻填滿,堵得喘不上來氣。
似乎只有遠離才能解脫。
可是,假如白天那幕再重演一遍,假如蘇音再看見許傾塵給她跪一次,蘇音還會選擇說“在一起”。
感性選擇你,理性推開你。
蘇音除了一直打字,再也做不出任何動作,就連對面人都在吐槽蘇音今天話過多,但蘇音寧願和別人聊不痛不癢的天,也不願正面回答許傾塵那聲“別扭的挽留”。
許傾塵明白,她被當成了空氣。
許傾塵想:
究竟是屏幕那邊的人太有趣,還是我太無趣了。
車子將要駛到校門口,蘇音終於放下手機,說:“我室友出來給我送傘。”
言外之意:我得走,我不想跟你待在一起。
許傾塵心涼透。
她聲如破雨,“你反悔了嗎?”
這陣“破雨”,下進蘇音枯寂的心。
她不是三歲小孩,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當然不是隨心情而定。
她死攥手機,認真道:“我現在心很亂,關於你,關於我,關於我們,我都要想一想,我需要時間來梳理一遍。“
許傾塵預感不好,連問:“你後悔答應跟我在一起了是不是?你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想明白?如果你想明白了,是不是就不會再見我了?”
這三問,不輕不重。
像座山,壓倒蘇音。
那種很累很累的感覺又出現,蘇音提起一口氣說:“如果我反悔了,我就不會跟你坐一輛車來京北了,所以,我暫時還沒反悔。只是我現在真的不知該怎樣面對你,以及我們之間的關系,所以我需要時間從頭到尾複盤一遍,至於要多久才能想明白,我不確定,一天,一個星期,或者一個月,我也不知道。不過只要我想好了,我就會去找你。”
許傾塵面露苦澀。
蘇音可以想,但她又能堅持多久呢,她還能等到嗎。
許傾塵已經開始怕了,怕蘇音一直想不明白,又怕蘇音想得太明白,她懇求說:“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但你可不可以也答應我一件事,盡量想得快一點,還有…”
她看著蘇音,睫毛顫下一顆淚。
這滴淚,片刻衝刷掉蘇音的冷淡,蘇音輕輕“嗯”了一聲。
她好久沒這樣溫柔對待過許傾塵了。
一瞬,許傾塵心酸出一串眼淚,她哭著說:“你要多想想我的好,少想我的壞,音音,我是壞,但我也沒那麽壞,所以你能不能不要一想到我的壞,就把我全盤否定…”
她哽咽到不行,說到最後,字不成字,句不成句,她的聲音融在雨聲之中,蘇音什麽都聽不見了,只剩啪嗒啪嗒的雨聲,把心砸得稀爛。
蘇音眼很悶,答應了。
“好。”
車停,蘇音下了車。
再多說一句,都是失禮。
許傾塵趴在車窗,舉起手機,拍下雨中蘇音的背影,世間喧雜與她無關,四處皆是苦痛,唯有這張照片,是午夜夢回時,唯一的救命藥。
第70章 偽裝
來給蘇音送傘的是她室友,叫任婷婷。
任婷婷只有兩把傘,一把剛剛給她男朋友送去了,她現在剩一把,她和蘇音只能同撐一把傘,雨勢猛,傘不大,她們挨得近了些。
沒什麽不妥。
風大,難行。
任婷婷回頭看了一眼,大驚小怪了一聲。
蘇音問:“怎麽了?”
任婷婷邊看邊走,“你看咱倆後頭有個女人,也不打傘,看起來好可憐啊…”
蘇音覆在傘把的手一僵,還好任婷婷反應快,不然傘極可能被風刮飛。
任婷婷挎住蘇音的胳膊,“哎呦,別看了,快走吧。”
蘇音卻紋絲不動。
她頭向後扭,目光定在五米之外的女人身上——
這場大雨,隻寵幸女人一個人,她乖乖站在雨裡,被雨澆得透徹,她等著再一波更滂沱的大雨將她徹徹底底澆透。
這模樣,真壓抑。
潮濕的頭皮黏在妝花的臉上,渾濁的雨水順脖頸淌落,她深深遙望,耗盡一生風骨。
風雨嘲諷她,行人可憐她。
她不管不顧,受傷的眼掠過風雨,掠過行人,落在任婷婷和蘇音挽在一起的手臂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