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會好,現在也會好。
天黑了,蘇音躲在黑黑的被窩裡,強迫自己忘了那些藥,忘了那本日記,忘了她們共同經歷的點點滴滴,忘了她犯下的錯,最後,忘了許傾塵。
後來。
蘇音好像真的做到了。
她依然平靜地過自己的生活,那段記憶不知不覺地從她生命中抽離了。
她再也沒有提起許傾塵。
而那聲未說出口的“對不起”,連同她的愧疚,懊悔和痛苦,一並被遺忘在落灰的時光裡,然後,縫縫補補在她不為人知的心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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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第一天,虞枝又來京北了,她是專門來見蘇音的,她們約在Pop。
虞枝開門見山道:“今天我不喝酒,我看著你喝,隨便你喝多少都可以,等你喝夠了,想清楚了,我送你走。”
她笑了笑,繼續說:“還是和上次一樣,你想回宿舍,我就送你回宿舍,你想去找她,我就送你去長水。”
蘇音緊抿唇。
實際上,虞枝根本不知道蘇音在想什麽,她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認為“蘇音還愛著許傾塵”,她只是看著蘇音晃酒杯的動作越來越熟練,就突然想帶蘇音去見見許傾塵了。
也許,蘇音需要被人推一把。
虞枝可以推她一下,也可以推她一百下。但蘇音鐵了心地不肯往前走,別人再努力又有什麽用。
蘇音喝了很多酒,喝到眼眶濕了,她木訥道:“創傷後…應激障礙,這病疼不疼啊,折不折磨人啊,當時她為什麽不告訴我啊,為什麽她要瞞著我們所有人,為什麽啊!”
虞枝邊給蘇音倒酒邊說:“音音,如果她告訴你了,你就能好好愛她了嗎?”
“我…”蘇音抬了頭。
虞枝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看著蘇音,她字字犀利道:“音音,其實我很慶幸,我愛的是謝寧,而不是你。”
蘇音笑著點頭。
虞枝也笑,“你很好,各方面都很好,你可以是很好的朋友,也可以是很好的妹妹,你能遊刃有余地在這些關系裡給別人提供情緒價值,無論是做你的朋友還是姐姐都是一件很好的事。唯獨做你的愛人,不好,一點都不好。”
虞枝說的對,蘇音不否認。
蘇音小聲說:“因為我最愛自己,因為我隻愛自己。”
虞枝直截了當道:“音音,承認吧,你愛她,你非常愛她。如果不愛,你為什麽會因為她生病而難受,為什麽那天會在她的房間裡哭了很久。你之所以不敢找她是因為你怕了,你不敢面對自己的心…”
“不是!”蘇音快速否認,酒杯被放在桌上那一秒,酒花四濺,濺了她一臉,她也不擦,就那麽狼狽地坐著,呢喃道:“我不怕,我才不怕呢。”
虞枝無奈地搖頭,說:“你不後悔就行。”
蘇音死死攥著酒杯,目光漸漸由渙散轉為堅定,“我絕不悔。”
這天晚上。
蘇音沒回長水,也沒回宿舍。
她去了那棟別墅。
當初,許偉義見許傾塵喜歡這裡,就直接將別墅買下來了,所以,虞枝並沒有按許傾塵所說,把別墅內的東西全部丟掉,她什麽都沒扔,她只是鎖了門,然後將那段時光永遠地保留了下來。
蘇音沒有鑰匙,她進不去。她站在門外,固執地站在門外。
她看見一個畫面:
燥熱的夜晚不起風,女人安安靜靜地坐在秋千上,素著一張臉衝她笑。
真美啊。
蘇音揚起嘴唇,回以燦爛熱烈的笑。女人朝她招手了,喊她過去。
蘇音連連點頭,她欣喜地朝女人跑過去,像十六歲一樣,跑向捏著粉筆站在講台上的她,跑向抱著課本站在走廊裡的她,跑向陽光底下一身素衣滿眼是蘇音的她。
蘇音的心砰砰直跳…
直到──
一頭撞在鐵門上。
蘇音顧不上頭有多疼,她笑了,大聲且悲慘地笑了。
這裡沒有許傾塵,沒有一直死心塌地苦苦等待她的許傾塵了。
蘇音落寞地轉身,她的額角磕破了,眼睛也脹紅了,她一步三回頭,她騙不了自己,她有多希望幻想能成真,但她還是倔強道:“我說過我不後悔,我絕對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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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蘇音剛回宿舍,任婷婷便緊張兮兮地問:“音音,你頭怎麽了啊?”
“沒什麽,不小心撞到了。”
任婷婷沒多想,打開手機音樂播放器後,便開始化妝了。
蘇音疲憊地坐在凳子上。
前奏剛起,蘇音便像受驚般站起來,大聲道:“婷婷。”
任婷婷嚇了一跳,回頭問:“怎麽了,怎麽了啊?”
蘇音臉色蒼白,聲音十分無力,“能換首歌嗎?”
任婷婷嘟囔道:“多好聽啊,難道是因為那天三強總唱陳奕迅的歌,把你唱傷了啊。”
蘇音強顏歡笑,“算是吧。”
說完,她出了宿舍。
蘇音走出宿舍樓,越走越快,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要往哪走。
她不能停。
因為只要停下,那首歌就會直往腦子裡鑽,瘋狂地嘲諷她:
你就是個傻子。
這麽多年了,明明是富士山下,你卻一直以為是愛情轉移。
明明是你的錯,你卻把錯全都推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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