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伯搖搖頭,也沒說什麽,只是隱晦地看了一眼李青梧,將手裡提來的草藥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秋澈避開李青梧好奇忐忑的目光,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了幾下,低聲問江伯:“能好嗎?”
江伯沉吟道,“常理來說,是能好的。短則十天半個月,長則三年五載的也有。”
“有什麽方法能快點記起來嗎?”秋澈頓了下,又道,“不傷害身體的情況下。”
江伯笑笑:“這可說不準,失憶這種事,就得看你能不能刺激她自己想起來了。最好挑些你們都記得的、印象深的事,多跟她說說。”
他囑咐完,也不再多說,隻讓她們記得去村頭一起吃飯,便轉身拄著拐杖離開了。
秋澈一路將他送到門口,良久,轉過身,面色複雜地看向李青梧。
屋內氛圍略有些凝滯。
李青梧像是不解一般,歪了歪腦袋:“雖然我不記得你了……不過,很多事我還是記得的。”
秋澈舔了下唇,走過來,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下:“比如?”
“我記得我叫李青梧,”李青梧認真道,“是大夏的長公主,還記得我嫁給了一位女駙馬,我們很恩愛……還記得我開了好多店鋪,賺了很多錢,也記得我為了治腳傷,進了南夷密林找藤首草……”
秋澈更一言難盡了:“所以……你唯獨忘了我?”
李青梧眨眨眼:“沒有啊,我不是說了嗎,我記得我有位女駙馬,我們還很恩愛……難道我的駙馬不是你嗎?”
秋澈啞然片刻:“是,但我們……”
我們分明是貌合神離,哪裡恩愛了?
哪怕是如今知道李青梧或許對自己有幾分情意,她其實也不是百分百確認的——
畢竟在前世,李青梧對她表現出來的情誼,也都是在秋澈替她解毒之後發生的事。看來江伯說的李青梧或許還有些記憶錯亂,就是應驗在這裡了。
可叫秋澈親口將這個事實說出來,她又張不開嘴了。
李青梧等了片刻,沒等到她的下文,茫然接話道:“我們什麽?”
秋澈默了默,扭過頭,低聲道:“沒什麽。”
都失憶了,她說這些,也只會拉遠她們之間的距離。
秋澈安慰自己,沒事,慢慢來,反正也不急著回去。
“你對自己有個女駙馬這種事,接受得這麽好嗎?”
李青梧又眨了下眼:“因為你很好看……而且,很溫柔的樣子。我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好生喜歡。這樣一想,哪怕你我都是姑娘家,也不是那麽重要了。”
秋澈失笑。
溫柔?
她是沒想到,這個詞竟然還有能和她沾邊的一天。
李青梧支著下巴,彎著唇,盯著她看,語出驚人:“駙馬,你笑起來真好看。”
秋澈臉上的笑頓了頓,咳了兩聲,有些耳熱。
……好像不是她的錯覺。
李青梧怎麽失憶一回,變得大膽熱情了許多?
秋澈一時有些受不了她的直白,給她倒了杯茶,轉移話題道:“不管如何,現如今你醒了,就先好好修養。我總覺得江伯給我的感覺有些熟悉,但他應當沒有壞心……”
“你也有這種感覺?”好在李青梧看樣子很容易就跟著她的話題走了,“我也覺得江伯有些熟悉……對了,味道。”
雙方對視一眼,秋澈正色道:“……什麽意思?”
“江伯身上,有很重的南夷的藥味……我母妃身上,也是這種味道。”
秋澈默了默:“……你方才,應該也聽到了吧?”
“或許是因為,你母親就是那位南夷聖女呢?”
南夷人都擅毒,也大部分都懂些醫術,或多或少都有些藥材味在身上。
李青梧“哦”了一聲,神色平靜,不知是不在意了,還是故作平淡。
她看了眼秋澈給自己倒的茶水,忽然道:“這好像是……錦龍雪蓮茶?”
秋澈頓了下,接過她的杯子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桌上外表樸素的茶壺,不由默然。
她想起當初問過陳回春的話。
陳回春也是在晉州被他師父撿回去的。
桃源村這群孩子,也都把江伯叫“師父”。
雖然兩人對比起來,幾乎差不多的年歲……但既然都能生活在這種堪稱神跡一樣的地方了,年紀看起來輕些……似乎也不是多離奇的事?
“或許我知道……江伯為什麽要救我們了。”
……
兩人一起去村頭蹭了頓百家飯,一群小蘿卜頭看見她身邊還跟著個漂亮姐姐,就都圍了上來,此起彼伏地喊著:“青青姐姐”“你終於醒了”“你的眼睛好好看”。
一片嘰嘰喳喳裡,甚至秋澈還聽見有喊“仙女姐姐”的。
李青梧無措地站在原地,被蘿卜頭們擠得寸步難行,將求助的眼神投向了一邊好整以暇圍觀的秋澈。
秋澈立即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用木劍嚇唬他們:“都走開點,沒看見姐姐都被你們嚇到了嗎?”蘿卜頭們朝她做了個鬼臉,笑她:“青青姐姐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她都沒說話呢!阿寧姐你不要這麽霸道!”
他們口中的青青姐姐就從秋澈肩膀後面探出一個頭,安穩又自然地放在了秋澈肩上,笑道:“我聽你們阿寧姐的。”
秋澈心如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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