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哥……”
“鈴音,跟我回去。我們轉悠了三年又碰上,這是緣分。我保證,跟我在一起你會很快樂,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譚鈴音腦子很亂。她不想和他回去,但她又不知該怎樣拒絕他。至少從表面上看,他們確實本該在一起的。譚鈴音低頭歎道,“朱大哥,讓我回去想一下,再給你答覆好嗎?”
“好,我等你。”
***
嫁給朱大聰的理由有很多。第一她虧欠他,第二他人好,第三這算破鏡重圓,第四她可以回家了,第五……
不嫁給朱大聰的理由呢?
好像沒有。
譚鈴音托著腮發呆。為什麽,她明明知道應該跟他回去,無論對誰,這都是最好的結果。可她就是不想。
為什麽不想呢?
她蹙著眉,右手指無意識地撥著左腕上的珊瑚手串,珊瑚珠之間發出輕微的摩擦碰撞聲。她低頭看那手串,珠子粒粒圓潤飽滿,色彩鮮豔生動,正是上次縣令大人賠給她的那串。後來他還誇過她戴著好看,並且自信地表示他的東西就是比旁人的好。
簡直太自戀了。
譚鈴音一不小心又想到她和唐飛龍那烏龍一吻。雖知道是個誤會,可現在想起來還是會臉頰發熱。
她雙手捧著臉,自言自語道,“我才不喜歡他。”
糖糖就臥在她腳邊,聽到她自言自語,它抬起小腦袋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譚鈴音總覺得糖糖的眼神裡充滿著鄙視。
不想了不想了,心煩意亂,出門遛狗去也。
在遛狗的路上,譚鈴音看到了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唐飛龍。
之所以不想看到他,是因為一見到就別扭,莫名地還有些心虛,甚至看到他笑,都覺得不懷好意。
唐天遠卻很樂於看到譚鈴音。他知道朱大聰送東西討好譚鈴音的事,現在有些擔心譚鈴音被他騙走,於是提醒道,“我聽說,好馬不吃回頭糙,你不會不知道你那前未婚夫在打什麽主意吧?”
譚鈴音很詫異,“你怎麽知道的?”
“本官這麽英明神武,掐指一算也能知曉,”唐天遠大言不慚地chuī著牛皮,又道,“你們的婚約已經不作數了,你又何必與他糾纏。”
譚鈴音不想提這些,“關你什麽事。”
唐天遠心想,自然關我的事,因為你只能與我糾纏。他一本正經道,“相識一場,我只是想給你提個醒。”
“顧好你自己吧。哦,對了,我還沒恭喜你呢。恭喜大人喜結連理,求娶到才貌佳人。”譚鈴音說著說著,難免有點yīn陽怪氣。
唐天遠有些意外,“你如何得知此事?”
“全衙門的人都知道啦,禮部侍郎他老人家真是眼、光、獨、到。”
就不能指望那幫下人嘴巴有多嚴。唐天遠無奈搖頭,別人說幾嘴也就罷了,無所謂,但他不想譚鈴音誤會此事。他有心解釋一下,突然轉念想,不如趁機試一試譚鈴音,看她是否在乎他、會不會為他吃醋?
想到這裡,唐天遠笑道,“我娘告訴我,那司家小姐德言容工無一不好,且知書識禮,不愧是大家閨秀。怎麽,你自慚形穢了?”
“自慚形穢”這個詞,早在譚鈴音那場清晰無比的夢境中就出現了。當時唐飛龍指著自己的新娘子這樣對譚鈴音說。現在,他還是這樣說。
所以說,她的夢果然沒做錯。
譚鈴音也不知為什麽,心頭突然就冒起來一簇火,燒得她理智全無,脫口喊道,“我知道我是個要臉沒臉要錢沒錢要家世沒家世也沒禮貌沒教養德言容工沒有一樣拿得出手的!燒火丫頭!用不著你提醒我!娶你的大家閨秀去吧!”
說完轉身就走。
唐天遠被她噎得一愣一愣的。他立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心虛地摸摸鼻子,自言自語道,“這到底算吃醋還是生氣?”
以及,怎麽哄啊……
☆、第49章
譚鈴音憤然回去,之後坐臥不安,生了會兒悶氣,又覺奇怪:她至於這樣嗎?
那唐飛龍不過是攀了門好親,小人得志罷了,她這是生哪門子氣呢?
總不會是真的……那個……嗯,對他有想法吧?
譚鈴音一下子如遭雷擊,心臟砰砰砰亂跳。她腦子裡立刻跳出來一個小人兒聲嘶力竭地否認:為什麽呀,憑什麽呀,怎麽可能喜歡他嘛。他到底哪裡好,完全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好不好!還做過那麽多壞事,搶她的錢,改她的書,讓她臭名昭著。
還嘲笑她,拿未婚妻來壓她。
譚鈴音哼哼唧唧了一會兒,又想,就算一時鬼迷心竅,對他產生了那麽一丁點好感,那又如何?他都要成親了,她才不要惦記別人鍋裡的ròu。
一說到唐飛龍要成親,譚鈴音必須承認,她確實有那麽一點鬱悶和不平衡。大概是因為他的未婚妻太好,遠遠超過了她對他身價的估計。
譚鈴音自言自語,“成親有什麽了不起,我隻消點點頭,也能立刻嫁出去。朱大聰也很好。”
嗯,朱大聰確實很好,但是一想到他,譚鈴音的心qíng就很不好了。她拋開朱大聰,又碎碎念了一會兒,終於心qíng不佳,怎麽待著都不痛快。
她暫時不想見到唐飛龍,不想和他待在同一個地方,更不想想起他。她以一種逃避的心qíng對待這種陌生得使人無所適從的qíng感,最終,她帶著糖糖“離家出走”了。
走得也不遠,出門左轉,古堂書舍。
從南書房到古堂書舍,要經過兩個門房,門房裡平時都有人看守。看到譚師爺背著小包袱拖著糖糖離開了,臉色很不好,大家行事非常一致,立刻把此事報告給了縣令大人。
唐天遠本來還在著急思考哄女孩兒的方法,一聽到這個,登時哭笑不得,死丫頭,氣xing還挺大。也幸好她去的是古堂書舍,倘若再走遠一些,他不介意把她綁回來。
不管怎麽說,她是他氣走的,他責無旁貸地要把她哄回來。
唐天遠先去了主簿廳,那裡邊有周正道養的幾盆jú花。天氣漸漸冷下來,連jú花都受不住寒,室外已經鮮少見到了,周正道在屋內點著炭盆,他養的jú花都很jīng神,開得特別水靈。唐天遠走進去,跟周正道知會一聲,“周縣丞,借我幾支花一用可否?”
周正道知道他要做什麽,雖然心疼,縣令大人的面子總要給的。他點頭笑道,“大人但取無妨。”
唐天遠果然毫無壓力地開始折jú花,紅的huáng的,各折了幾朵,最後扎成一束,揚長而去。
看著被摧殘一遍的殘花,周正道的心在滴血。
唐天遠拿著花束來到古堂書舍,可惜今天是古堂書舍的休息日,不開張。他東張西望了一會兒,最終一縱身,翻牆進了後院。
剛一進後院,便聽到開門聲。唐天遠連忙躲在牆後,悄悄探出頭來看。
有個小夥計提著木桶從一間屋子裡走出來,順手把門帶上,對裡頭人說道,“老板,您慢慢洗,有事就敲鑼。”
裡頭人沒說話,小夥計關好門走了。
唐天遠知道這個“老板”就是譚清辰,看樣子他在沐浴。他對男人洗澡沒興趣,但他對譚清辰比較有興趣。尤其是,他想知道譚清辰身上是否帶著傷疤,帶著怎樣的傷疤。從前他跟譚鈴音打聽過,哪知她對他有防備,並不願明說。
也不知這譚清辰的身世裡到底藏著什麽秘密,唐天遠其實有個猜測,但那個猜測過於大膽,他暫時沒和任何人說。
現在有機會擺在面前,唐天遠便暫時把譚鈴音放在一邊,躡手躡腳地摸到那房間的窗外,想一探究竟。
把窗紙捅了個小dòng,唐天遠傾身湊過去,睜著一隻眼睛,透過小dòng往裡看。
裡邊沐浴的人正坐在浴桶中,背對著他。浴桶中的水比較滿,浸過腋下,隻留下一半肩胛骨的輪廓,隨著洗浴的動作,時深而淺。黑發又把露在水面之上的肩背遮去大半。
總之,什麽都看不到。
唐天遠不死心,臉幾乎貼在窗上。他屏住呼吸,用力瞪著眼睛,緊緊盯著譚清辰的後背。終於,當譚清辰抬胳膊時,唐天遠看到他後背上的一小道疤痕。
這疤痕應該不小,露出來的只是一端,大部分都被水和頭髮遮住了。
唐天遠恨不得伸進去一隻手把他的頭髮撩起來,這樣就可以看到了。
站起來,站起來,讓我看看到底有多大。他在心內狂喊。
譚清辰並沒有聽到他的呐喊,自自在在地洗著澡。
唐天遠又想,等他洗完澡穿衣服的時候,定然就能看到了。
可惜的是,沒等到那個時候。
譚鈴音要去前頭找幾本書,路過她弟的房間時,恰好看到有人扒在窗前,鬼鬼祟祟地往裡看。
那人還拿著一把jú花兒,背在身後,時不時地晃一下,狗搖尾巴一樣。
譚鈴音知道她弟在洗澡。所以,這是招來變態登徒子來偷窺了?
偷窺就偷窺唄,還拿把花,也太騷包了。
譚鈴音四下裡望了望,看到角落裡有把大掃帚。她悄悄走過去,扛起大掃帚,輕輕地靠近那變態。
唐天遠正看得著急,並未察覺身後有人靠近,直到他猛地感覺有陣風襲向他。
他突然向旁邊翻了一下身體,背靠著窗。
本以為只是個棍棒,他這一下翻身可以輕松躲過,然而沒想到的是,蓋下來的是個大掃把。
唐天遠:“……”
沒躲過去,他直接被捂了臉。
譚鈴音收回掃帚,這下也認出了他,不過熟人並不影響她的發揮,她舉著掃帚再接再厲往他身上招呼,邊打邊罵,“流氓!變態!敢偷看我弟洗澡,看老娘不打死你!”
唐天遠這才發覺事qíng有些誤會。他一邊抱頭鼠竄一邊辯解,“這是個誤會!”
誤會你個大頭鬼。譚鈴音才不信,邊追邊罵。兩人一個追一個躲,把個小小庭院鬧得jī飛狗跳。譚清辰聽到動靜,披了件衣服就開門出來了。
譚鈴音看到他頭髮濕著,衣裳單薄,連忙說道,“清辰,外面冷,快回去。”
清辰擔憂地看著場上兩人。
譚鈴音指指唐天遠,對譚清辰說道,“等我打死他再跟你解釋。”
“……”唐天遠隻好一縱身,又翻牆出去了。
譚鈴音鐵青著臉,在院中來回踱步,“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禽-shòu!”她現在發覺自己果然眼神不好,怎麽會看上他,怎麽會對他有想法,不僅不長眼睛,連腦子都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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