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卻沒處理公務,而是偷偷潛入南書房。
目標:神秘的手稿。
唐天遠昨天表現得淡定如常,好像手稿不手稿的不關他事,那完全是因為有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鄭少封在。唐天遠知道,他若是料理譚鈴音,鄭少封必定會cha手,倒不如等那家夥走了,再跟譚鈴音算帳。
翻牆,撬鎖,一氣呵成。唐天遠在譚鈴音的房間裡一通翻騰,終於找到了他昨天看過的那個小木匣子。
木匣子裡果然有一遝書稿,已經被重新整理過。
唐天遠把書稿翻閱了一下,氣得幾乎吐血。那丫頭的膽子真是越長越肥,什麽都敢寫!
燒掉,必須燒掉!
雖然偷東西是不對的,但唐天遠也顧不了那麽多了。他抱著小木匣,剛要離開,突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就算燒了又怎樣?這種方法治標不治本。沒準譚鈴音氣急了,寫出更過分的東西呢?
冷靜。唐天遠眯著眼睛,想了一下,突然一笑。
你想玩兒,本官就陪你玩兒個大的。
☆、第31章巨著風波
清辰說欽差的事qíng。她只是拍著胸脯保證,唐天遠絕對會對此書樂見其成。
譚清辰也隻得依了她,先讓人排版,印刷出一百本樣書來看效果。
印刷用的都是活字。把膠泥燒製的一個個反文單字排好放在鐵板子上,加特製的藥劑之後用火烤,待涼了,活字就都固定在鐵板上了。用完之後再用火烤,又可以拆下來。
古堂書舍算是個名氣響亮的大書店,它的印房很寬闊,活字做得也多,可以同時印刷好幾本書。考慮到租金問題,印房與書店的門臉隔著三條街,在一個僻靜的巷子裡。印房四面敞亮,夥計們白天gān活,晚上停工,隻留一個人在此處守夜,以防發生火qíng等事故。
尚未進行批量印刷,譚鈴音先給這本新書做了一番宣傳,把自己chuī得天花亂墜,號稱是“就算唐天遠本人看了也要愛不釋手的神作”,總之怎麽無恥怎麽來。各地的書商聞風而動,紛紛和古堂書舍打了招呼。譚清辰給他們看了樣書,書商們甚覺滿意,這個要幾百本,那個要兩千本,又有一個壟斷三省的大書商,張口就要一萬本。
大家都知道,以妙妙生的名氣,不管他寫什麽,都不愁賣不出去。
這麽多書,自然不能每本都親筆題詩,否則譚鈴音的手會斷掉。因此就隻好先等第一批書賣掉,再出jīng品題詩版。
有一個從京城來的書商,人稱啟老板,要了一千本。他家底不多,卻十分有誠意,來到銅陵之後便找了間客棧不走了,專等著這批書印刷完畢。他還跟譚清辰提過好幾次,要最先頭印刷的那些,包括一開始印的樣書,價錢不是問題,就為了博個好兆頭。
譚清辰看在錢的面子上答應他了。
譚鈴音最擔心的是唐飛龍從中作梗。她把樣書捂得很嚴,又加派了人手看守印房,心裡想的是,只要她把這批書安全出手了,唐飛龍再怎麽發怒也都遲了。
她還就不信,他能氣出花來。
唐飛龍果然沒讓她失望,他聽到了風聲,竟然派人去印房外放火。幸好守夜的夥計發現得及時,給滅掉了。
譚鈴音氣不過,找他去理論,他很不要臉地矢口否認。譚鈴音這個時候不敢惹急他,隻好先咽下這口氣。
唐天遠目送走譚鈴音。他走到花梨木架子前,把上頭的一排書搬下來,書後面露出一個立起來的長方形大盒子。唐天遠把盒子取出來,打開,裡頭整整齊齊地碼著許多膠泥活字。活字gāngān淨淨,一看就是新燒的。
所有活字都是同一個字。
唐天遠笑眯眯地摸著這些活字。縱火只是明修棧道,是裝給譚鈴音看的。他若真想做某一件事,結果必然是得手。
***
譚清辰一邊與各地書商聯系,一邊根據大致的印數批發紙張,等做好充足準備,便開始動工。早有一些心急的書店,趕了馬車在印房外等著,新書印好了,直接裝車運走,既方便了他們,也給古堂書舍降低了存庫的壓力。
忙活了這麽多天,總算可以歇口氣了。譚鈴音回到縣衙,悶頭大睡了一天,第二天遛糖糖時遇到了縣令大人,她有些得意,“大人,我寫了新書,想贈與你。”說著,掏出尚散著墨香的書遞過去。
唐天遠接過書,笑道,“多謝,我一定好好拜讀。”
譚鈴音以為他吃錯藥了。
不管怎麽說,她算是了卻一樁大事,這一天過得十分輕松愜意。
可是她的讀者已經瘋了。
妙妙生的新書,女主角名叫妙妙!是個極其好色的女妖怪!這女妖怪各種調戲唐飛龍,還對他霸王硬上弓!啊啊啊啊啊!
讀者們都蒙了。他們的第一反應是這書一定是假的,不是妙妙生寫的,可它的確來自於古堂書舍,全城各大書商都有售,所有書商都信誓旦旦說這是真的,是他們親自從古堂書舍運回來的。
還能假的了嗎?
書商們也犯嘀咕。他們之前收到的樣書不是這樣。難道之前怕他們不買這書,故意用假的版本糊弄人,到最後才上真的版本?可是妙妙生為什麽一定要堅持把自己的名字代入到女主角身上呢?
若是不知道妙妙生的來歷,單看這本書,雖獵奇了一些,卻也挺有意思。可是妙妙生非把自己的名字加進去,各種明目張膽地調戲唐天遠,這就有點不地道了。唐天遠是大家的,你這樣獨佔他,讓我們怎麽辦?哦,我們都知道你愛慕唐天遠,可你就不能含蓄一點麽?非要親自上陣?這吃相,太難看!
而且,看看他書裡都寫了什麽。一個大男人,幻想自己是女人,做這樣恬不知恥的勾當,還要對唐天遠霸王硬上弓……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變態!
這樣的變態,竟然還口出狂言說“唐天遠本人看了都會對此書愛不釋手”,真是無恥到一定境界了!
這本書被人從頭罵到尾。由於它無恥的程度使人歎為觀止,反倒促進了銷量,這批書很快銷售一空,書商們對此樂見其成,也就不去計較被樣書糊弄的問題了,忙著聯系古堂書舍加印。
有一幫人組團跑到古堂書舍門口罵時,譚清辰才發現問題。
這年頭,識字的人越來越多,看話本子的不一定都是讀書人,也有可能是算命的,說書的,戲班子的,或是青樓楚館的。這些人不像讀書人那樣好面子,不高興了是會破口大罵的。
譚清辰聽他們左一句“妙妙生”右一句“妙妙生”地開罵,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他覺得問題大概出在新書上,便拿過來仔細看。
然後他就震驚了。
恰好這時候譚鈴音來古堂書舍,看到門口擠了一堆人。別人只知道她是這家書店老板的弟弟,現在衙門口當差。
衙門裡的人麽,能不得罪就不得罪。於是大家夥沒理譚鈴音,繼續罵妙妙生。
譚鈴音也是摸不著頭腦。譚清辰看到她,趕緊拉進書店,關了店門,屏退夥計,拿出書來指給她看。
譚鈴音覺得自己在做夢,“這書是哪兒來的?仿得也太像了。哪一個gān的?非要把妖怪的名字改成我的,有意思嘛?”
譚清辰很遺憾地告訴她:這是咱們店印的。
譚鈴音急了,“不可能,你也知道,我原書那女妖怪的名字叫‘蓉茜’,我腦子又沒病,拿自己名字寫這種東西。”
譚清辰擰著眉頭,平靜下來思考可能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譚鈴音兩手叉腰,焦躁地來回踱步,“這事兒太奇怪了,明明樣書好好的呀,你我都看過。話說,樣書呢?”
譚清辰一愣,樣書已經都賣給那個啟老板了。
譚鈴音拍著腦袋點頭,“對對對,我忘了,樣書已經賣掉了。那個啟老板的書店叫什麽名字來著?”
譚清辰在紙上寫了兩個字:斯霓。
姓啟,書店叫“斯霓書店”,連起來是什麽,啟斯霓?氣死你?
譚鈴音停住,冷道,“有人在算計咱們。”
譚清辰也早已明白過來,可是已經晚了。
譚鈴音皺眉,到底是誰?gān出這種事,無外乎兩種人:要麽是競爭對手,要麽是仇家。從作案手法來看,那人對印書的流程應該比較熟悉,所以很可能是競爭對手。但仇家也不是沒可能。比如縣衙裡那位,一憋起壞水兒來,流氓都扛不住。
外面的人不甘於吵嘴,開始用石頭砸門,乒乒乓乓的,聽得室內二人更加心煩。
譚鈴音扶著額,無奈地想,經此一事,她的一世英名算是jiāo代了。
不管怎麽說,一定要揪出那個幕後黑手。譚鈴音一時想不明白,隻好先回縣衙,打算找唐飛龍質問一番。
天氣轉涼,院中桂花漸次開放,空氣中漂浮著濃鬱的香氣。
唐天遠正站在庭院中,朗聲讀書。自從考中探花,他很久沒這樣用功讀書了。
他讀的正是譚鈴音送給他的那本《唐飛龍西行記》。譚鈴音進來找他時,他恰好讀到妙妙要對唐飛龍霸王硬上弓的那一段。
說實話,大家都是文明人,譚鈴音並未在書中寫什麽露骨的橋段,但光是“霸王硬上弓”這幾個字,已經很使人臉紅了。
譚鈴音嚇得屁滾尿流,“別念了……”
唐天遠看到譚鈴音,招手道,“譚師爺,你過來。”
譚鈴音便走到他面前。她剛聽到他讀那些,弄得好像她真gān過調戲他的事兒,於是她很羞澀,一時也忘記質問。
“抬頭。”唐天遠說道。
譚鈴音便能抬頭看他。
唐天遠看著譚鈴音滿面飛紅的臉龐,他突然就笑了,笑靨那個如花啊。他用食指輕輕點了一下譚鈴音的腦門兒,低聲道,“流氓。”
☆、第32章敗下陣來
唐天遠說,“流氓。”
唐天遠說,“胡寫了書編排我也就罷了,還非要給我看。”
唐天遠說,“你就那麽肖想本官嗎?”
唐天遠說……
譚鈴音羞憤難當,抱頭滾遠了。
唐天遠看著她慌亂的背影,微笑。這丫頭,害羞起來也挺可愛的。
嗯,以後可以多讓她害羞害羞。
香瓜從屋內走出來。她方才聽到少爺在院中旁若無人地讀那些混書,羞得滿面嬌紅,連忙進屋躲著,隻透過窗戶看少爺。後來看到譚鈴音不請自來,之後又慌慌張張離去。香瓜知道想必是少爺與她調笑了什麽。
香瓜很不高興。她理想中的少夫人,該是大方、端莊、嫻靜的大家閨秀,而不是譚鈴音那種瘋瘋癲癲的女子。那種人,也就仗著生得美一些,又輕浮,才勾得爺們兒對她多上幾分心,不過圖個新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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