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抬起手看著手腕紅繩,想起叔父說的話,輕微地搖了搖頭,說到底,都是自己的錯,不該被美色所惑,楊玫隨便勾勾手指就能讓自己為她死心塌地,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願,沒什麽好後悔的。
漫無目的地繼續向前走著,頭頂的桃花開了又敗,一直延伸到遠處,變成一團模糊的紅霞——她承認自己當時趁楊玫昏迷時帶她回桃花畈,是有私心的,那裡很美,很平靜,不會受到威脅,只要楊玫願意留下,她就能在那裡過得很好很好——屆時自己理所應當也可以留在她身邊。
可是......可是楊玫選擇了回到那動蕩不安又險象叢生的環境中去。
沈玉有些難過地揉了揉眉心,她覺得自己很卑鄙。在那之前,自己甚至還心存僥幸,認為能留住楊玫,甚至直到方才醒來後,她依舊沒從那種挫敗感中緩過來。
自己可以為了她什麽都不要,可楊玫心中,似乎裝了太多東西,她甚至根本不需要自己的陪伴和幫助。
她好像又成了之前那個不被需要的人。
......
這裡到底是什麽地方!沈玉覺得這滿頭滿眼都是的粉色雲霞讓人有些煩了——
“都給我,破——霜月!”
霜月應聲出鞘,銀光如一條白練乍現。霎時間,以沈玉為中心,平地向四周刮起狂風,將那樹上的花朵吹得紛紛飄落,如雨般簌簌落下,掃過沈玉鬢角吹起的長發。
伴隨著一聲低吼,掉落的花瓣在半空中,聚合成一團不知是什麽動物的形態,落在桃樹較為粗壯的一根枝乾間——它伏著背,前爪趾尖死死抓住枝乾,向著沈玉擺出虛張聲勢攻擊的架勢。
竟然是夢貘?沈玉看清後冷哼一聲,那麽這裡肯定就是三大迷陣之一的夢貘鄉了。
區區夢貘鄉,也想攔住我?——沈玉正愁滿腔邪火無處可發泄,此時手持霜月隻想打個痛快,直接上前將眼前這隻碎花拚成的夢貘砍了個七零八落。
原本夢貘鄉就是攻心為上,發出攻勢也只是為了將入陣之人引入心魔幻境,只要躍至入陣之人的肩膀,朝她耳邊低吼幾聲,花瓣就會順勢覆蓋住那人身體。
哪裡想得到真的有人在夢貘花瓣覆蓋她身體之前,就將這夢貘砍殺了的?
只能說是命犯太歲。
碎成數段的夢貘低低嗚咽了幾聲,化為一道逶迤向遠處的花路。沈玉望見那花路伸向的遠處,漸漸顯現出一些模糊的人影,耳畔也漸漸有了人聲,然而周圍還是一片雪白。
她收了劍,踏上那曲折的小路。
......
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再看周圍時,花路已消失不見,寒風呼嘯,大雪紛飛。
沈玉發覺自己站在一條鋪滿雪的官道中央。
空中傳來一聲烏鴉的嘶叫聲,是聖鴉!
本能的反應讓沈玉轉向那聲鳴叫發出的方向,正欲出手,另一個方向,一道月絲已先她一步射出,將那烏鴉擊落,落在一輛飛馳而來的馬車車頂。
沈玉有些凝滯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馬車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就這樣穿過了她的身體,可她不覺得痛。
馬車在她前方不遠處停了下來,裡面的人探出頭與車夫說了幾句話。
而後,車夫扯了一下韁繩,馬車又重新啟程。
在加速前,車夫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往沈玉的方向回頭,警惕地看了一眼,就這一眼,沈玉睜大了眼睛——
那是她自己的臉。
風雪呼嘯,卷起地上的枯草,沈玉身體僵著無法動彈,此時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任由冰涼的雪花覆蓋雙目。
城陽山山頂石頭補的心,此時真正裂開了一條縫。
沈玉想起來了,這是她離開長安,去到歙州城的那一年冬天!
馬車上坐著的,是楊玫。
周圍的場景消失,而腳下花路漸顯,沈玉試探著邁步,發現可以動了。
師父交給自己的丹藥,竟然是恢復記憶用的麽?是不是照著夢貘的指引走下去,就能完全想起來呢?
沈玉望著眼前似乎沒有盡頭的小路陷入沉思。
不會這麽簡單,夢貘鄉,必須是有心魔之人才能進入,破陣即為破除心中魔障。而此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麽。
必須盡快破陣,沈玉加快了腳步,無論有多痛苦,她都要盡快想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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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玫睜開眼,看見的是汪皎。
“阿皎,你,你被放出來了?”楊玫一下子坐起來。
汪皎坐在楊玫床沿,輕聲道:“你一直沒醒,明月也不知所蹤,”她四顧了一下,附在楊玫耳邊更加小聲地說:“是程塵去找的你父親,說明月不知所蹤,而我是你同鄉,有些交情,現在換了誰來照顧都不行,因此才將我從牢裡撈了出來,而且,”汪皎指了指門外:“現在沈囿之加強了對你的保護,武宅目前連隻蒼蠅都飛不進。”
楊玫輕聲問:“沈玉呢?她來過麽?”
汪皎微微搖了搖頭。
楊玫頭重重往後靠去,敲得身後的木板發出“咚”的一聲。她一言不發,閉著眼心想,看沈玉是真的生氣了,要不,等她消消氣?
也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回難民營那間小屋?
或許等沈囿之稍微放松些的時候,再出去找她,和她好好解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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