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玫手輕輕撫上桃樹粗糙的樹皮:“是我堅持要帶上它, 有人曾和我說, 這棵桃花再開的時候, 她就會回來找我。”
沈玉默然, 楊玫口中的“他”,是誰呢?
明月走過來,將手中的食盒放在長幾上。
楊玫:“匆忙準備的,不知你喜不喜歡。”沈玉一看,竟是棗花酥,謝字還未說出口,明月出聲提醒道:“小姐,汪大小姐那邊的事兒,您還是先——”
楊玫頷首,轉身要走。沈玉連忙起身,抓住楊玫手腕:“我能陪你一起去麽?”
明月斥道:“你做什麽?”便去拉沈玉。
沈玉依舊定定看著楊玫:“我能陪你一起去麽?”
楊玫:“我要去窯子裡找姐兒玩,你也去麽?”
沈玉:“去。”
楊玫笑了:“若我是去見自己未來夫婿,你也去?”
沈玉:“...我去。”
楊玫大笑道:“明月!讓她跟著吧,喊上朱依依。”
*
馬車經過朱雀大街的時候,楊玫周身的血管,又開始有些火燒火燎地疼痛起來。她的額頭沁出了些薄汗,手心卻在發冷。
明月看著心疼,咬牙掀簾喊道:“朱依依,為何又走了這條路!快些經過不要停留。”
朱依依道:“明月姐姐,今日不知怎地,大街小巷全擠滿了人,且前幾日才下過雨,巷子裡的地上爛泥一攤,不太好走,隻好走這大路。”
楊玫唇色慘白,擺擺手拉回明月:“無妨,一會兒就好了。”
沈玉伸手搭住楊玫的手腕,沒曾想捕捉到一絲熾刃的氣息,可還未來得及溯源,它就迅速消散了。
沈玉握住楊玫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你怎會和熾刃扯上關系?”
明月:“你快松開!小姐臉色不對了。”
沈玉忙松開手,見楊玫手腕已經紅了,而那手腕處,還套著一串月色的手串。
楊玫冷著臉:“你若還想跟著我,就不要問太多了。”
沈玉:“此事我一定要知道。”
楊玫:“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她偏過頭撩起小簾往外望去,只見馬車已經過了朱雀大街,往旁邊一條小巷穿過,她舒了口氣繼續說:“你肯定知道這世間規矩,便是凡人不可修煉,若是強行逆勢而為,必遭反噬。”楊玫抬手撥弄著手串,悠悠道:“我便要做這逆勢之人。”
沈玉:“我不明白。”
楊玫:“原先我為了一個人,想要掀了這烏唐的天。如今——”楊玫淡淡掃了沈玉一眼:“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沈玉皺眉:“可...”她依舊看不清眼前這個女人心裡在想什麽,也不知她嘴裡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馬車“馭——”的一聲停了,只聽簾外朱依依喊:“到了。”
楊玫將帷帽重新戴上,起身,見還坐在原地的沈玉,笑道:“我的計劃,不去看看麽?沈——玉。”
*
馬車停在巷口一座看起來不很起眼的門樓前。
沈玉問:“這裡是?”
楊玫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問:“你可知當今烏唐朝,最有錢的人是誰?”
沈玉略一思索道:“除了皇帝,其下必然是夔州龔氏。”
夔州龔氏,原先出身貧苦,據說以販賣蔬果起家,後來乘了官鹽商販的東風,短短數十年光景,一躍成為烏唐舉足輕重的大鹽商,龔家鹽莊的分號,甚至開到了崖州。
而當初著手進行鹽業改革的那位官員,就是當今同平章事武逸言。如今朝廷雖專設鹽鐵使,但戶部尚書依舊由武逸言兼任。
武逸言,是楊玫的父親。
楊玫面紗下的臉,嘴角微揚了一下:“夔州龔氏,很快就不是了。”她輕身快步走進那間小樓,揚聲喊道:“阿皎——”
明月旋即跟上,並未理會沈玉和朱依依。
沈玉不明所以,也跟了進去。朱依依在沈玉後頭小聲說:“咱們這位大小姐的手段,在歙州時不顯山不露水的,現在來看可真是...”
沈玉:“怎麽說?”
朱依依:“你行走江湖多年,應當知曉,當今朝廷實行的榷鹽法,實質上就是官收商賣,這幾十年來,朝廷的口袋確實滿了,可鹽價卻連年攀升,加上這幾年蝗災水患,人死了不少,兩稅法也搞不下去了——百姓寧可外出流浪,也不願回鄉種田,民間其實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沈玉:“我一路從南方過來,確實看見不少流民——還有很多在談論聖女的,對於聖女,你有什麽消息麽?”
“呃...這個——”朱依依一時語噻:“這個聖女麽,確實是極好的...嗯...”
“朱依依!”楊玫突然出聲,朱依依如獲大釋,應著聲向前跑去。
楊玫站在原地等沈玉走過來,說:“當今天下苦鹽貴久矣,如今我想要將這龔氏的鹽業生意搶過來,你覺得如何?”
沈玉:“繼續做龔氏的買賣,便是新瓶裝舊酒。”
楊玫:“不破不立。”
此時,汪皎從門後走來,看見沈玉,有些吃驚地問:“這位是?”
楊玫:“先說說你的事。”
汪皎:“對了,之前說要購買五百張織機的事,我故意放出風聲,柳家果然按捺不住出手了。我使人暗暗打聽了去,現在長安周邊的鹽商,都不再給我們汪家供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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