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刮在臉上,等皮手套貼熱的時候,裴衣又拿下了手。
她們已經走得很遠,甚至到的地方有些荒涼,秋天的枯枝落葉散在地上,踩過的時候有哢嚓的聲響,路燈也已經不亮,有的甚至燈泡都沒有了。楚紗有點害怕了,這裡很黑,她想說要不還是回去吧,可看了眼裴衣,又感覺周圍也沒什麽好怕的。
再往前走,過了一道小門之後,是一塊很大的籃球場空地,就在公園的角落裡,廢棄了很久,籃球架鏽跡斑斑,球網只剩下了幾根線纏在上面。
這裡視野很空曠沒有遮擋,又是在公園裡能看得見煙花的地方,沒有人很安靜。
“你怎麽會知道這裡?”
裴衣擦乾淨廢棄球場的休息椅,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坐下,“我在這裡長大,當然知道。”
這是以前公園還沒建的時候,留給居民的娛樂場所,後來公園開始修建,這裡暫且先留著等待翻新。可後來市裡一直沒有撥款,擱置到了如今成了荒地,有道小門隔著,還得幾年之後某位新上位的人物想起了,才會撥款維護翻新。
她突然想起了這件事情,就提前來這裡看了看,那條荒涼的路,在她之前很久沒人走過了。
“來,吃這個。”裴衣取下手套和背包,從背包裡拿出小零食,拆開一顆糖果,塞進楚紗嘴裡。
嘴裡化開一絲甜味,楚紗看了下時間說:“還有七分鍾。”
她抬眼看著透著幽光的天,喃喃道:“也不會知道今晚會不會下雪。”
“應該不會了。”裴衣含著一顆硬糖,她戴上手套,把手後撐在休息椅上仰著頭和楚紗一起往上看,今夜沒有月亮,周圍卻有著暗淡的光線,她突然感覺時間過得很快,上次來看煙花的新年夜好像就在昨天。
“京大在北方。”楚紗說,“以後每年冬天都有雪。”
她以前在上京每年都看見窗外大雪,只是從來沒在意過,也沒有要去雪地裡玩一玩的想法,紛紛零落的大雪對她而言只是一個季節的裝飾品,但是裴衣喜歡,那雪就有了意義。
楚紗最近時常覺得自己幸運,盡管有段時間過得很不好,家裡也沒有人真正在她身邊,可也遇到了很好的人,比如現在的朋友們,還有把一群朋友帶給她的裴衣。
裴衣從包裡拿出一個充好電的燈球,一打開,燈球像個小月亮一樣被捧在她手上,她把燈球放到楚紗旁邊,燦然地亮著白色的光芒。
那一小顆糖果融化在嘴裡,殘留著淡淡的清甜。
楚紗聽她在說:“那我們去上京之後,可以下雪了出去玩。”
裴衣想起來,大學裡她很少碰到楚紗,這個人那時候,不知道又藏在哪裡看書。
說完這句,裴衣手機震動,在羽絨服口袋裡往外透光,她拿著走遠點,接電話的同時注意著燈球邊的楚紗,差不多要放煙花了,她才回來,有些冷的呼了口白氣。
等坐下了,或許是周圍太安靜,裴衣忽然想到什麽,偏頭問:“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楚紗余光裡見她看過來了,也就轉過頭去想聽她說話,結果裴衣突然這麽一問,楚紗又開始要下意識地移開視線,可她視線一往下,裴衣就彎腰對上了視線,笑說:“別躲,你先說說,閑著也是閑著,我們聊會兒天。”
楚紗感受到了她故作平靜目光裡的炙熱,認真思考之後,說:“我不知道......我好像,一直都很喜歡你。”
如果期待見到一個人,在一個人離開之後很想念算作是喜歡的話,她從小就很期待、很想再見到裴衣。
“你說什麽?”裴衣好像在這場閑聊裡,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閑聊是有意還是無意,已經不再重要。
楚紗不想考慮那麽多了,抬頭說:“我從小就很喜歡你,很小的時候。我記得的,是你和我說某句話的時候,我記不清你說什麽了,隻記得你的眼睛變得特別好看。”
現在回想起來,她都忘了那種眼神是什麽樣子的,但只要一想到曾經有人那樣看她,她就很開心。
怦然一響的聲音不知道是煙花還是其他,漫天星辰在在蒼穹之上亮起,又如流星般四墜,劃亮了整片天空。
明明相互喜歡的人沒有互通心意,多奇怪啊。
因為一人遲鈍,稍有所感後又苦於這段愛情開始的方式不對,而不敢再深入領會嗎;
因為一人生怕失去來之不易的人,而苦苦保護著橫隔在兩人間的邊界嗎。
沒有把握而說出口的愛,是場孤注一擲的冒險,怕失去的人,沒有冒險的勇氣。
沒有誰對誰錯,只是方向不同。
如果愛能像煙花那樣有聲音就好了。
那樣的震耳欲聾,愛人怎會不知。
在那一瞬間的光亮裡,兩人沉默不語,靈魂卻裹挾著滾燙的愛意。
“為什麽你從來不說。”她心底的最後一層灰被掃掉,可很奇怪,沒那層灰心卻更沉了,說完這句,裴衣又自嘲地笑了,聲音顯得有些發啞:“我以前也什麽都沒說。”
楚紗不懂,想問的時候裴衣已經仰頭在看煙花,顏色各異的光線交替明滅,在天上綻開的同時,晦暗不明的眼瞳裡也有最美的倒影。
實在好奇,楚紗不等煙花放完就開始問她:“你剛剛說的是什麽意思?”
“我是在說——”裴衣看過來,眼裡的神色認真地過分,她一字一句道:“以後我會非常非常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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