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黛就是這樣的人,她要你知道她在利用你,還要你心甘情願地為她所用。
如此狡猾,又如此迷人。
日頭漸漸升上去,人群也跟著沸騰。
百船之中,只有那紅衣少年郎最是惹目。
她下頜緊繃,抬起的手臂精瘦有力,一舉一動,皆如世間難尋的不朽瑰寶。
景黛偏頭問王姑:“現在的賠率是?”
“東宮一兌一,兆王府一兌六,鎮國公府一兌六十八。”
景黛抬手擋住自己偷笑的模樣,輕描淡寫地對王姑說道:“就押鎮國公府罷,贏了銀子全賞給肖賦,輸了,就罰肖賦跪在他金吾衛的門口思過。”
張焦起身,問她:“黛兒對鎮國公府竟如此有信心?”
景黛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你怎麽不說我是對安樂和肖賦有信心。”
“若他真未做到,黛兒還當真讓他大庭廣眾地跪在金吾衛門口?”張焦不信景黛會如此絕情冷血,且不說肖賦已坐到金吾衛左將軍的位置,因為龍舟賽未贏魁首而被罰如此重罪,實乃天下奇聞。
景黛松了手裡的金袋子,放到王姑手裡的木質托盤後看向張焦:“為何不可?”她一臉的理所當然,“我要他贏,我要她贏,我要這世上所有欺辱貶低女子的賤骨頭們,一個一個為此付出代價。”
她說了如此的大志向,又像個高貴慵懶的白貓兒那樣,窩回到自己的位置,漂亮給她自己看。
張焦立在一側,隻用余光去看景黛。
景黛出眾得毋庸置疑,亦可怕得令人膽寒。
等兆王開宴那日,滿天下都該知道她從不是二門裡的貴門小姐,而是高閣上攪弄風雲的智者。
她體弱,又強大。
像滿世界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
屋子裡很安靜,更顯得外頭格外熱鬧。
視線所及之處,還剩幾十條船在爭那唯一的魁首。
每艘船都有可能奪魁,每個人都有可能因此加官晉爵。
利益驅使那船和人,撒著歡兒費著力地去比去爭。
漂亮小少年許是力竭,掄起的鼓槌愈來愈矮,出來的聲兒也愈來愈低,奪魁怕是不大樂觀,三甲還是有希望爭一爭的。
小五獨自一人站在欄杆處,眯著眼回頭看了一眼還在扮演兄弟和睦的太子與兆王。
見無人在意自己,偷偷使了人去做壞事。
“去,擋擋前面的,給阿元留口喘氣兒的時間。”
那人應了,趕忙去做事。
小五對宋伯元的感情很複雜,她和宋伯元青梅竹馬地長大,卻從未生出一點男女之情。反倒是自己總莫名其妙地偏愛她,總想把這世上所有的最好都攢下來留給她。
宋伯元想贏,雖未言語過,宇文流蘇卻默契地著手差人去辦。
她們兩個從來都是這樣的,她無條件支持她,她當然也是。
熱火朝天的河面,本該一片坦途,前面卻莫名翻了幾艘船,宋伯元隻冷眼看著。
但鼓聲不夠,就連船上船員們的士氣都被宋伯元帶得低沉。
好在,太學隊就在剛剛翻的船裡。
只要他們小心,贏過太學隊應是手到擒來。
她停了鼓,左手攥住右手手肘轉了轉手腕。
隻這簡單的一個小動作,立刻引得岸邊一片驚呼。
蘭熹樓的轎子裡,初蘭正緊繃著自己,眼神不敢錯一分的看向宋伯元。
“阿元似是累了。”她說。
身邊的侍女小聲地回:“國舅爺向來幸運,未到終點,逆風翻盤也是常有的。”
初蘭笑著點頭:“是,阿元向來有急智。”雖這樣說,那緊繃著的手臂與目光如炬的視線卻未動分毫。
沒一會兒的功夫,前頭翻了船的也紛紛重整旗鼓。
王姑在一樓掌櫃那兒交了滿袋子的金葉子後上來複命。
“小姐,鎮國公府一兌八十了。”
景黛輕笑,“不急,贏了就是大的。”
“輸了呢?”張焦不合時宜地問。
“輸了?”景黛問完就抿著唇不語了。
王姑適時接上:“是小姐開的局,如何都輸不了的。”
張焦定在原地。
景黛看向他:“是你不了解我,還是你覺得我只是個單純的賭徒?”
張焦尷尬笑笑:“也不是這樣說,是我總覺得黛兒該不屑於這種三教九流的玩意兒。”哪想到她不光做了,竟還敢做那滿汴京最大的莊家。
景黛轉過頭,看向河面上的百舸爭流。
賽程快接近尾聲,場面也逐漸明朗,河面前後有兩個大坎兒,前邊兒在爭前三甲,後邊在爭參加端午龍舟決賽的門檻兒。
因著滿京城的人都來湊熱鬧,那些個達官顯貴們也顯不出什麽別的神通了。
上了船就只能信任自己的隊友,相信自己那條船就是天選之船。
宋伯元緩過來神兒,瞥了一眼落到自己身後的太學隊以及前頭正爭得水深火熱的兩位殿下代表船。
手上雖繼續打著鼓,卻分外沒有想贏的精神頭。
安樂坐在她身邊,看她這樣著急地問了一句:“你幹嘛呢?不想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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