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黛抬手堵在唇邊笑了一下,才在衣櫥的最角落拿了一套紅彤彤的肚兜,“就這個吧。”
“沒別的了?”宋伯元接過去問。
“嗯。”景黛大義凜然地點點頭,眼神從上到下地掃了眼宋伯元,連威脅帶撒嬌地扯扯她的袖子:“你穿不穿?”
宋伯元直接將手裡的肚兜扔到一邊的椅上,笑著將景黛圈到自己懷裡,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姐姐也要陪我穿才行呢。”
景黛掙了掙,見實在掙不脫後,索性雙臂掛到她後頸上,開始耍賴,“過了明日,你要回北境軍營,我要回汴京解決宮裡的事。你說,我就這麽點小要求,你還不願意滿足嗎?”
那被兩人刻意遺忘的事實此時從景黛的嘴裡自然地說出來,屋內的氣氛立刻冷卻下去。
宋伯元扯了那肚兜抓在手裡,痛快脫了身上的外袍,手勾到裡衣帶子時,景黛抬手握住了她的,“我不是故意要將氣氛搞砸的,”她抱過來,瘦瘦的一坨擠進宋伯元的懷裡,“我只是,還未分別就開始想你罷了。”
“姐姐今日這嘴上是抹了蜜嗎?”宋伯元攬住她,將下巴擱到她的頭頂,嗅了嗅她頭頂的發香,“還是說,這又是祖母教你的傳代情話?”
第68章
“這是這個冬季,大梁的最後一場雪了吧?”
景黛偏頭,看了眼窗外的純白。
是不是也意味著,只要熬過了冬季,就能迎來萬物複蘇的靡靡春景。
宋伯元聽了她的話,竟真的認真算起日子來。
北境的四月,差不多就是大梁整個冬季最後的尾巴。
宋伯元點點頭,松開懷裡的景黛,隨手將衣架上的狐裘大氅披到景黛身上,又抬手認真幫她系了純白的帶子。
景黛很乖巧地站在原地任她動作,等宋伯元系好後,她才仰頭問她:“去哪裡?”
宋伯元隨手扯了剛脫掉的外袍,重新套在身上後,牽著她的手出了屋子。
門外有一高台,是宇文武盛曾經東施效顰模仿景黛的高閣做出來的。
宋伯元在前頭走,景黛小心提著身上的氅衣,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站到那能俯視全城的高台上後,宋伯元轉過身,微彎腰牽了下景黛的手,身上的玉小器與匕首金三事相撞發出清脆的一聲,“你看,那裡就是我的軍營,”她抬手指指北方那無盡的白,驕傲地看過來。
她說,我的軍營。
往常日日見小葉也不覺得她在長高,此次一見宋伯元才恍覺時間像抵著人的指縫,不知不覺地就隨風漏了下去。在汴京時,宋伯元腰身細軟,此刻卻已變得精瘦有力,就像時間在她身上施了什麽法力,要長大要負責任要成為大梁的大英雄。
景黛突然有些眼熱,她不知道大英雄要受多少的苦難才能走上神壇,她只是在此刻心疼她漂亮的小女娘。
也只是定格在此刻。
景黛不忍見萬物失靈,卻唯獨親手將宋伯元的靈氣一點一點打磨成為一個她理想中的宋氏子孫。
她覺得自己殘忍,又有種格外舒暢的痛快感。
景黛抬手推掉了木質欄杆上的厚厚積雪,手掌緩緩覆上去才發現,那被雪浸了許久的木頭還沒有她自己的手涼。
她抬起手對著北方,轉過身看向宋伯元,“你看,我的手好像能透光。”
宋伯元站在她身後抱臂瞥了一眼,她細長的指尖確實像隱進了光裡,此刻的世界是白色的,景黛也是白色的。
萬物沉寂,有烏鴉成群結伴地低空從她們頭頂掠過。
腐肉被啃食乾淨後,整個永州城重新變得安靜。
那虛浮的來自於人的欲望隨著人群對死亡的恐懼而漸漸消弭殆盡。
高台上的兩個人,當然也不是全然乾淨的。
就像周令無聊,偶然在院子裡發現了一個密道,從那密道蜿蜒走下去,是個潮濕又悶熱無比的地下洞穴。
洞穴盡頭有個天然形成的湖,湖面上有兩個赤身裸體的人,手和腳被鐵銬牢牢綁在湖邊的金屬樁上,人一動,就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人好像被泡了好幾日,從湖面傳過來的味道惡臭得讓人作嘔。只是周令前一日吐得夠多,此時胃裡再也吐不出來東西了。
他直起腰,眯了眯眼,仔細辨認過後才看清其中一個人是宇文武盛。
臉是腫的,眼神是空的,頭髮已經掉了七七八八,此時見到活人也只知道朝他嘶吼,吼的是什麽周令完全聽不出來,那聲音更趨向於天然的獸…性。
宇文武盛對面是個女人,披散的長發堪堪蓋過胸,看那女人恐懼的眼神知道她還未像宇文武盛那樣變成徹頭徹尾的瘋子。
“你是誰?”
周令扭過頭,眼神定格在那金屬樁上對湖中央的女人說道。
女人隻盡力將自己沉於水下,只露出自己的頭看向周令,“你是誰?”
“在下,大梁青虎軍先鋒營營長周令。”他別過眼朝那女人的方向作了個揖。
“救我。”那女人眼睛死死盯著周令的臉,“救我,快救我!”
聲音淒厲如惡鬼,周令下意識看過去。女人臉上都是清醒的癲狂感,看起來比宇文武盛那真瘋子還可怕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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