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柏握著相機,雙手止不住顫抖,她下意識想要逃離,逃離這曾真實發生過的幻境。
但很快,又意識到自己現在為什麽要站在這裡。
記述它。
記述惡魔的罪行,這曾掩埋在小鎮記憶裡的肮髒,超乎想象,無法想象。
孟柏心臟緊緊揪著,如果所有受害者的最終歸宿都是——失蹤、死亡不明、未結案……
那正義的地位便搖搖欲墜,陽光燦爛背後藏匿的是腐爛的味道,這個世界還能清白嗎?
不要這樣,不能這樣。
孟柏壓下心裡的不安,耳邊起伏著辛鄒的話語,她心想,這個人,必須死。
孟柏冷靜下來,她告訴自己,必須冷靜,要清楚自己是來幹什麽的,她深知現在錄下的東西,遲早有一天會落到李訴警官手裡。
現在,她需要假裝自己是一個目擊者。
理智告訴孟柏,拍攝,不是簡簡單單的拍攝,因為目擊者,是不可能離辛鄒這樣近的。
於是孟柏往後退,鏡頭對準辛鄒,再往後退,錄像,拍照。
她腦袋裡甚至有一種類似於神靈的東西在指引她,一個聲音告訴她,你現在就在這裡,你不存在於幻術裡,你就站在90年代的某個重大刑l事案件中,你是唯一可以記述它的人。
孟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但她確實有種使命感。
比如,她現在站在離辛鄒不遠不近的地方,假擬自己是一個偷偷躲起來的人,記錄下這一切。
辛鄒是如何虐l待周一正,如何踢得他滿身是血,又如何在周一正奄奄一息的時刻停止下來的,孟柏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孟柏記得繆白說過的,周一正是被人從樓上扔下去死掉的,現在看來,大概加害者就是辛鄒了。
這時,一輛黑色小轎車行駛進來,停在樓下,一個男人從車裡探出頭來。
孟柏看清楚了,那人居然是張苟。
張苟抬眼,對辛鄒說:“老大,張小秦(許芹)我給你帶來了!!”
辛鄒目光透過欄杆,眸子裡有陰翳:“你再不快點兒,這屁孩兒就快被我玩死了。”
張苟聽了,表情不太自然,似乎有些懼怕,但不敢表露出來。
地上,血淋淋的周一正說不出話來,但他嘴巴在囁嚅,好像在說,姐姐救我,姐姐救我,亦或者不是,但他確實絕望到頭了,幾乎奄奄一息。
辛鄒將他從地上抓起來,像抓一個小雞崽子似的。他對著樓下的人笑了一聲:“苟子,你給我接住了。”
話畢,辛鄒雙手一松。
忽然從樓上扔下人來,實在突然,張苟嚇了一跳,下意識避開。
砰!!!!!
年僅五歲的周一正像是熟透的西瓜,炸裂在這片邪惡的土地上。
張苟眼色驚慌,臉色煞白,眼裡有畏懼也有驚慌:“老大,你,你玩出人命了!!!”
“那不是你沒接住嗎!是你害死了他!”辛鄒眼裡沒有憐憫,他伏上前,趴在欄杆上往下看,竟有些嘲諷:“這就死了?”
張苟近了幾步,嚇壞的模樣,“死了!”
辛鄒並不意外,甚至說出更讓人震驚的話:“死了就給老子埋了,他沒媽沒爹的,玩死了又怎樣,把他姐給我帶上來!”
孟柏:!!!!!
他到底是什麽生物什麽狗屁居然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孟柏壓下惡寒,對著周一正的慘狀拍了一張,她沒辦法再待在這個場景,太壓抑太窒息。
分別對著辛鄒和張苟也拍了幾張照片。
接著,哢嚓一聲,孟柏對著天空拍了一張照片——
世界天旋地轉,四周的幻象崩塌,孟柏快速向下墜落,很快,她聽到了繆白的聲音。
“孟柏,孟柏。”
孟柏睜開眼,桌上的蠟燭已經重新點燃,正散著微弱的光芒。
所有人都看著她,以一種複雜的目光。
孟柏暫時沒法接受這種環境的反差,緩了好一會兒,“怎麽了?”
周安這才開口:“你剛剛在翻白眼,在罵人。”
孟柏眼神迷茫,不明所以:“是嗎?”她將相機放在桌子上,聲線低門悶:“我拍好了,繆白,你要不要看一下?”
繆白沒立馬接過相機,目光停留在孟柏臉上,“你還好嗎?”
不好,不太好,剛剛的畫面太過於真實。但孟柏不能這樣說,周一正還在這裡,許芹還在這裡,大家都在這裡,她不想影響大家都心情。
她佯裝出一副尚好的表情,“還好。”
許芹想去拿相機,孟柏阻攔了她,“許老師,你還是不要看了吧。”
周一正更不要。
繆白搭話:“內容我來看。”
察覺到孟柏情緒不對勁,但繆白沒有明說。
繆白拿過相機,將其內容草草一瞥,很快又將相機關機了。她用極其淡然的聲音說:“是沒有問題的,內容成像的。”
許芹眼裡漾開情緒,她松了一口氣,但又不願意表現得很明顯,只是說:“所以證據是由我交給李訴麽?”
“我覺得不行。”孟柏想起前一陣和孟興仲去警局的事,那時候李訴已經在調查許芹的身份,“李警官現在是知道你們是姐弟關系的,你交給他,會不會讓他覺得很蹊蹺?如果到時候他問你為什麽有這份證據,你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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