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打了道追蹤符在倒霉鬼身上,便解開了對他的束縛。
倒霉鬼感覺到束縛感消失, 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動了下,然後一點點往旁邊蹭,待貼到牆角的時候,哧溜一下子鑽進牆裡面,順著滲入牆體中的地氣躥向地面,避開行人,再貼著地面的陰影飛快逃躥。
因為逃得太快,人形都維持不了,變得細長形的一條,乍然看起來就像一條蛇,又像飛快晃過的一道陰影。
沐溪踩著飛劍,不緊不慢地飛到空中,又來到了老城區。
相比起老榆巷商業步行街的繁華,這裡顯得極為貧窮破敗。巷子很窄,靠牆處還停著電瓶車,使得過道極窄,只有一米寬左右,行人跟過路的電瓶車擠得,電瓶車手的胳膊都能擦到行人的肩。
房屋是那種一看就很有年頭的平民舊居,又矮又破,許多房屋已經廢棄,牆體開裂陽台都壞了,上面長滿雜草植物,盆栽更是久無打理,連花盆都壞了。三角梅的生命力旺盛,長在無人打理的爛花盆裡亦開得極盡繁茂。
沐溪跟著倒霉鬼來到一房昏暗的小屋前。這屋子的門矮得稍微高點的人都能撞到腦袋,屋子裡點著一盞燈,光線特別暗。擺了張用了很多年的四方桌,上面放著電飯煲碗筷,靠裡有一張鐵架子單人床,其余的地方就全是紙皮、塑料瓶、易拉罐,看起來就像這家人是撿垃圾的。
單人床上坐著一個年齡約有九十來歲頭髮稀疏背部佝僂的老太太,稀疏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滿是布丁的衣服洗得乾乾淨淨。她說:“來了。”
是來了,而不是回來了。顯然不是對著倒霉鬼說的。
老太太又說:“請進。”
沐溪踩著飛行符劍緩緩飄進屋。
老太太扭頭看了眼有微風朝著四周吹過的地面,說:“你很沉得住氣。”
沐溪再次環顧屋子,然後看到旁邊還有張破桌子,上面立著牌位,是供給丈夫的,死了有六十多年了。
老太太說:“二十年前,城中暴發了兩場大戰。一場是一位大妖遭到一群妖怪的伏擊,最後大妖負傷而逃,一群妖怪追了去,說是沒追上,逃了,當天夜裡,天空中有小世界通道一閃即沒,城裡的精怪便傳,大妖逃回了長恨天,因為傷勢過重,怕被追殺,封鎖了長恨天。”
沐溪便明白,這說的是林芝寶、柳赤練和胡雪他們。
老太太又說,“第二場戰鬥是在兩個多月後,海市十大靈異事件失蹤的嬰兒事發當日,在山海大酒店上空,一隻隱去身影的狐妖跟一位修真者爆發大戰,那修真者隻用了一劍,便毀了狐妖的幻眼,狐妖嚇得驚懼交地大喊一聲‘煌道天! ’以一尾替死,才逃得一命。那狐妖在追殺大妖時,被大妖斷去一尾,又遭煌道天的人斬去一尾、毀了幻眼,三眼九尾狐變成了七尾狐,後來,沒過多久便去做了明星,靠吸收粉絲的信仰力和借他們的氣運養傷。”
沐溪說:“你說的我都知道。”
老太太說:“聽你聲音,看來,來的就是那位煌道天的六長老,海城嬰兒失蹤事件中的那位七竅玲瓏心了。”
沐溪抬手一拂,關上門,又在門窗房頂都貼上了符紙,這才收了飛行符劍落在地上,現出身形,道:“看來你是特意用倒霉鬼引我來。根據倒霉鬼的外形,以及你供的牌位死時的年齡來看,你把自己的丈夫養成了鬼奴?”
老太太說:“我姓王,叫王雙,出自鬼山界王家。”
沐溪愕然叫道:“鬼山界王家?掌教一脈?怎麽落到這般……”比起那些住大別墅大宅豪每年收錢過億的,這也太慘了點吧。
王雙說:“鬼山界在六十多年前就被滅了,一夜之間,被屠戮殆盡,我是我丈夫以性命為代價送離鬼山界才僥幸逃得一命。”她說話間,又扭頭看向趴在供桌前吃供品的倒霉鬼,說:“一縷殘魂,伴我余生,我若不以馭鬼環套住他,他便散了。”
沐溪聽得心酸,抬手撤了附在倒霉鬼身上的追蹤符。不是惡鬼相,說明沒害過人,頂多就是跟著氣運低的人,蹭點霉氣維持存活。氣運低的人讓倒霉鬼跟上,也會更倒霉。
王雙看著丈夫失了失神,繼續說:“滅鬼山界,帶頭的是森羅宗的前任掌教羅元,還有幾個真傳弟子,以及很多很多很多的妖。後來,我便來到了海市,這一晃就是六十年了。”
沐溪愕然道:“鬼山界在大西邊莽莽戈壁之中,森羅天在大南邊的海上,從海市過去還得好幾百裡。森羅天跑那麽遠去滅鬼山界,為什麽?”
王雙說:“我也想知道。可我傷得太重,修為全廢,即便想做些什麽,也是無能為力。”
沐溪說:“你說你是鬼山界的人,只有馭鬼環這一個,怕是不夠?”
王雙扭頭面向沐溪,漆黑的紋路爬滿她的臉,眼瞳也變得漆黑,再襯上那枯瘦的身形,宛若地獄裡出來的惡鬼。
這確實是土生土長的鬼山界人。他們受鬼山界獨特的環境影響,血液裡含有特殊力量,生來便有鬼紋,是半靈之體,能通靈。
沐溪問:“鬼山界隻你一個活著?”
王雙說:“隻我一個。待我死後,鬼山族便徹底滅族了。”她掀開打滿布丁的衣服,露出小腹處的一團傷疤。那疤痕凹陷進去,是大面積貫穿破壞傷。她說:“我的孩子在肚子裡才三個月,她沒了,我也失去了做娘的能力,能活下來撐到現在都是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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