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樹才長出新芽,嫩綠的芽在風中無法發出任何聲響, 倒是風從廊廡下穿過, 發出了嗚聲。
忽然,門口傳來了一絲木框輕微碰撞的聲音。
崔筠抓起放在一旁的短匕,注視著門口。
半晌, 房門被推開半扇, 一道身影閃了進來又迅速將門合上。
看到熟悉的臉龐,崔筠才重新放下手中的短匕。
“沒睡呢?”一身夜行衣的張棹歌自來熟地問。
夜行衣屬於武俠小說的產物了, 但它的作用是方便夜晚偵察,同樣適用於斥候,因而她還在軍中供職時就獲得了這套衣服。
它也屬時裝,效果是有效削弱存在感,夜晚潛行動靜更小,更不易被人察覺。
她穿這身衣服就算混入上千人駐扎的軍營都不一定會引起注意,更別說守衛薄弱的昭平別業了。
崔筠夾起桌上的信箋, 說:“不是你說亥時會來拜訪的嗎?”
張棹歌說:“這信箋太限制我的發揮了, 我決定與你當面交流,你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
崔筠問:“難道不是因為不好意思展示自己的字?”
張棹歌:“……”
可惡,哪壺不開提哪壺。
瞧她吃癟的神情,崔筠噗嗤樂出聲。
她總算是明白阿姊為何喜歡逗張棹歌了。
張棹歌強行為自己挽尊:“人哪能什麽都擅長?我都這麽優秀了,還把字寫得那麽好, 又有文采的話,那別人還要不要活了?況且, 我這字是真的有進步了。”
崔筠不敢想象在練字之前,張棹歌的字得有多抽象。
不過她沒資格笑話張棹歌,畢竟張棹歌的起點同她不一樣——她從出生起所擁有的資源,便已經是世上八成人努力一輩子都未必能得到的。
她又有何資格站在高處指責別人不肯努力?
崔筠說:“你若還想更進一步,我可以教你。”
張棹歌問:“怎麽教?每晚我偷摸過來,你偷摸教?”
“有一個不偷摸的方法。”
張棹歌靜待崔筠的下文。
崔筠思忖片刻,微微一笑:“當我的贅婿,我們不管做什麽就都不需要偷摸了。”
張棹歌嚇得靈魂差點離家出走原地螺旋升天。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我是——”張棹歌還沒說完,崔筠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雖說主屋只有她一個人居住,但為了方便照顧她的起居,朝煙和宿雨的小屋就在不遠處,說話太大聲是會引來她們的。
張棹歌壓低了聲音:“你明知道,為何還想讓我當你的贅婿?”
為何?
自然是因為張棹歌無論是人品還是身世都令她放心。
她剛脫離崔氏父族的支配,但還未完全脫困,依舊是群狼環伺。
不管選擇韋兆還是王賀騁,都無法令她擺脫這種困境,縱使他們答應和她居住在昭平別業,可對她來說也不過是從一個牢籠踏入另一個牢籠。
哪怕最終還是要踏進牢籠裡,她也要選擇一個能由她掌控門鎖的牢籠。
從意外發現張棹歌的身份到萌生讓她入贅的念頭,崔筠只花了半天時間。
雖然這個決定有些匆忙,但崔筠確定自己不會後悔。
——這得益於她與張棹歌接觸、相處已經有一段時日,對其為人、品性也有了大概的認知。
令她唯一不確定的是張棹歌是否願意暫時舍棄女子之身助她一臂之力。
崔筠說:“因為……沒有比你更好的選擇。”
崔筠固然能說些好話,比如“我隻信任你”“只有你能幫我”等,可她不願意用虛假的話來欺騙張棹歌。
眼下的她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去應付這場危機,她能想到的人選裡也沒有比張棹歌更好的選擇。
張棹歌毫不意外會得到這個答案,這也是除夕那天竇嬰初次提出這個事時,她的猜測。
不過那時她拒絕的理由很多,其中之一是因為她的女子身份無法為崔筠帶來子嗣與繼承人方面的利益。眼下崔筠都不在意這一點,她拒絕的理由似乎少了一半。
剩下一半嘛……
崔筠看出她的遲疑,趁她沒有一口回絕,趁熱打鐵:“當然,我不會叫你勞而無功的。我願每個月給你五千月錢,不會將你當真正的贅婿來使喚,待我拿回一切,在昭平鄉站穩腳跟,不管你是要與我和離還是繼續當我的贅婿都可以。”
張棹歌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給咽了回來。
對哦,這會兒離婚並非稀罕事,律法給予了女子提出離婚、再嫁的權利。
雖然主流的思想還是以要求女子從一而終為主,但只要不犯法就什麽都好說。
而且,月錢有五千哎!
她從軍後每個季度才六貫,即六千錢,加上粟米、例行的賞賜還有衣服才勉強達到每月五千。
如今她一不用打仗,二不用乾活,只需當崔筠的冒牌贅婿,就能穩當領五千錢工資!
最重要的是,從她被裁軍後就離線的系統閃了下,給她發來一封郵件提示目前有企業家正在向她拋出橄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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