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棹歌對這個安排沒有異議,直到她再次感受到被老師支配的恐懼。
“此字的著力點在這兒。”
“彎鉤起鉤要對準。”
“行筆要自然,收放要有度。”
張棹歌:“……”
“還有……”崔筠忽然歎了口氣。
張棹歌剛轉頭看她,握著毛筆的手背忽然被一隻柔荑輕覆。
崔筠幽幽地說:“你這握筆的手勢從一開始就沒對。”
她的指尖從張棹歌的指縫中穿過,悉心地幫她調整握筆的姿勢。
張棹歌懷疑撥動自己手指的不是崔筠的纖手,而是一根根羽毛。
崔筠不知道張棹歌在發什麽呆,下意識敲了敲她的腦門,訓導道:“不要分心,還有,握筆的手指不要如此僵硬。”
“……”
半個時辰後,張棹歌跟崔筠都已經汗流浹背了。
張棹歌從未覺得學習是如此煎熬和痛苦的事情,崔筠是初為人師,也第一次體會到教導學生的艱辛。
此時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朝煙本打算進來點油燈,見二人香汗淋漓的模樣,腦海中瞬間想了許多,立馬羞紅了臉。
恰逢此時崔筠看到了她,說了句:“去備熱水吧。”
朝煙一溜煙地跑了,路上遇到要去找崔筠的夕嵐,她忙將人攔下來,說:“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就再等半個時辰吧。”
夕嵐問:“娘子在做什麽?”
朝煙瞄了眼左右,見四下無人才跟夕嵐咬耳朵。
夕嵐一聽,臉上也有些熱。
她依言過了半個時辰才去書房。
這時的房內只剩崔筠一人,夕嵐瞄了眼,沒看到張棹歌,不知道她跑哪裡去了。
崔筠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問:“你是在找什麽嗎?”
夕嵐有些尷尬:“婢子以為阿郎也在,不知道貿然進來是否打攪娘子和阿郎。”
崔筠愣了下,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夕嵐是已婚的,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還不明顯麽?
崔筠隻覺得熱氣上湧,頗為丟臉:“我們方才是在練字。”
娘子在此地無銀三百兩。夕嵐眨巴著眼睛:“婢子知道呀。”
崔筠:“……”
夕嵐又問:“阿郎練完字去哪兒了?”
自從思緒被帶歪,崔筠總覺得夕嵐這句“練完字”特別意味深長。
崔筠哼了哼:“你倒是關心她。”
夕嵐擔心她誤會,忙說:“婢子只是想告知阿郎,熱水估計已經燒好了。”
崔筠不想在這事上多做糾纏,說:“不必管她,你清點完庫房的東西了?”
夕嵐收起打趣的神情,立馬進入工作模式:“清點好了,這是整理出來的禮單。”
崔筠接過禮單,借著油燈散發的光亮看了起來。
這些禮單是她日後作為回禮的重要憑據,比如旁人給她送了厚禮,日後他人辦喜事,她回禮回輕了就容易招人話柄。
突然,她在這上面看到了一個令她意外的名字:“孟甲歲送了一對白釉四耳雙魚瓶?”
“是的,送來賀禮的是孟家的內知,送完就離去了,並沒有入筵。”夕嵐說。
孟甲歲送的賀禮很難估價。
說它值錢吧,它是孟家的窯場燒製出來的,一般能賣百來錢。
說它不值錢吧,送禮講的是一份心意,他拿出自家燒製的白瓷,這份心意沒法用價值來衡量。
總的來說,他這份賀禮送得並不大方,但也讓人挑不出錯處。
屆時孟家有喜事,崔筠要如何回禮就成了頭疼的問題。
崔筠按下此事不提,對夕嵐說:“我聽說廣寧寺種了茶葉,明日陪我上山一探。”
夕嵐問:“明日不是要回門嗎?”
崔筠輕拍了下額頭:“險些忘了。”
第44章 雕版
張棹歌是入贅崔家的, 照理說崔筠並不需要回門,但崔筠憶起張棹歌說想學醫術,最終仍決定以回門之名到鄧州拜訪三伯父崔元陟。
就寢前, 張棹歌拿著兩個蒸餅回屋來,她聞著屋裡的味道, 問:“這是熏過艾草了?”
“嗯, 不過不知道半夜還會不會有蚊蟲。”崔筠的目光落在她那兩個熱乎乎的蒸餅上。
“傍晚吃剩的,我熱了下。”張棹歌問,“你吃嗎?”
崔筠搖頭:“不吃了, 明早還得回鄧州, 想早些歇息。”
“那你先睡,我吃完去洗漱。”張棹歌又跑出房間, 崔筠都來不及問她到底是要在榻上睡,還是繼續留出半張床給她。
沉思片刻,崔筠抱了床薄被到榻上。
天氣愈發炎熱,還是分開睡比較涼爽。
翌日,張棹歌和崔筠輕裝簡從,只花兩個時辰便到達鄧州城。
崔筠沒有回祖宅,帶著張棹歌徑直往崔元陟在城西福勝坊置辦的宅第去。
崔元陟有些意外她們會登門, 直白地說:“我以為你們今日不會回鄧州。”
顯然, 崔筠是有所求才回來的。
雖然崔筠沒跟張棹歌提回門的緣由,但崔筠沒有回祖宅而是直奔崔元陟家,張棹歌又怎麽會看不出她回來的目的?
有些話崔筠這個侄女不方便開口,還是厚臉皮的她來說比較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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