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七娘是來禮佛的嗎?”張棹歌率先問道。
“嗯。”崔筠不自覺地歪了歪腦袋,反問:“張副將也是嗎?”
張棹歌指了指卷成一團的髒衣服,說:“休沐來這裡沐浴。”
她沒有住宅,平日住在營寨之中多有不便,只能來有澡堂的寺院洗澡。
寺院的澡堂一般是不對外開放的,她有官職在身,又花了點錢,那主持就同意讓她使用了。
不過,縱使她有外掛,也無法坦然地跟一群男人混在一個池子裡洗澡,因此她都是挑僧人都在忙的時段過來洗澡的。
崔筠聞到了她身上的一股清爽的幽香,香氣十分陌生,不屬於澡豆、皂莢或已知的香身粉中任一種。
心想,這張副將的容顏本就容易被人誤以為是女子,如今身上還敷了香粉,那種違和感更加強烈了。
第14章 及時
張棹歌身上的香味順著北風彌漫,引得路過的香客頻頻投來疑惑、好奇的目光。
空氣中透著幾分尷尬,崔筠尋了個話題,詢問:“張副將的字練得如何了,可還需新的字帖?”
張棹歌瞬間夢回學生時代,各科任老師輕描淡寫地說:“試卷寫完了?再寫一套新卷子吧!”
她頭皮發麻,眼神飄忽:“還行吧,每天進步一點點,未來可期。”
說白了就是沒怎麽練。崔筠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忍俊不禁。
夕嵐從寺裡走出,輕聲道:“小娘子,已經打點好了。”
崔筠頷首,向張棹歌道別後下了山。
張棹歌本來也是要下山的,可夕嵐跟隨崔筠下山之前回頭看了她一眼,這個小動作讓她感覺到一絲異常。
她溜達回寺裡,找到大佛殿的僧人旁敲側擊。
這些僧人經常跟權貴打交道,自然知道五姓七望之首的崔氏,對為了換錢一事來了兩回的崔筠印象深刻。
僧人的嘴巴嚴實,只有一個小沙彌礙於張棹歌的身份,小聲地透露了崔筠的三個目的:一來禮佛,二是找僧人商議遷墳之事,三是想折換銅錢。
前兩個目的已經達成,寺裡的主持答應七日後會到崔父崔母所葬之地替她看一看再決定遷墳的日子和儀式,至於這第三個目的,寺裡拒絕她兩回了。
張棹歌若有所思:“她怎麽需要這麽多銅錢?”
順手按著功德箱晃了幾下,木箱子沉甸甸的,裡面還響起了銅錢碰撞的聲音。
佛教盛行,一座大殿擺一個功德箱,每個香客往功德箱裡扔上三五枚銅錢,不出一個月就能輕松攢下十幾萬錢——不然寺裡也沒有那麽多銅可以澆鑄佛像。
“嘖,難怪後來的武宗要滅佛。”張棹歌心想。
她出了大殿,拐個彎去找廣寧寺的主持大師,說:“聽聞貴寺要開八關齋會,屆時不僅會有上千僧人來赴會,還會布施行善,為窮苦百姓施粥、消災解難。如此盛大的齋會,所需的衣食木炭一定很多吧?貴寺現有的糧食足夠嗎?我知道哪裡能買糧食和木炭。還有,齋會如此盛大,也人多眼雜,很容易出亂子,我定會帶人來維持秩序,保證齋會能完順利召開。”
主持大師目光幽幽地看著她,她笑吟吟地回視,並不避讓。
半晌,主持大師開了口:“多謝施主。”
“不用客氣。”
翌日,崔筠聽聞廣寧寺的僧人上門,略微有些吃驚:不是說要七日後才過來麽,怎麽這麽快,是出了什麽變故嗎?
聽說了僧人的來意,她微微怔忪。
青溪和夕嵐沒注意到崔筠的異常,喜形於色地說:“太好了小娘子,廣寧寺想用市價向我們買糧食和木炭,給的都是銅錢,不是以實物來相抵。”
“這可真是及時雨。”
“是呀,這也太及時了。”崔筠喃喃自語。
既然是廣寧寺主動提出的交易,崔筠自然不會拒絕。
她詢問那主事的僧人:“不知貴寺需要多少糧食,多少木炭?布帛需要嗎?”
僧人說:“米千石,木炭兩千斤,布帛……也需些許。”
廣寧寺對米的需求高,對木炭的需求卻不高,這麽奇怪的搭配讓崔筠一下子就想到了下個月舉辦的八關齋會。
聽聞齋會將辦得十分隆重盛大,不僅附近寺廟的僧人會參加,還邀請了宋州、汴州、鄧州等地上千位僧人來赴會。
崔筠想,這些糧食和木炭估計就是那一兩日的消耗。
昭平別業的糧食要留下一部分作為這個冬天和明年開春的口糧,余糧不夠千石,她就組織鄉裡需要折換稅錢的鄉親帶著糧食布帛前來當面跟寺裡交易。
看著崔筠將偌大的昭平別業當成了集散地,杜媼氣得咬牙切齒,她還等著崔筠服軟呢!
這廣寧寺又是怎麽一回事,以往他們自產的糧食已經多得糧倉都堆不下,今年為什麽要來找崔筠買糧食和木炭?
等鄉親都換了足夠的稅錢,廣寧寺的僧人才將一車車的糧食給運送回去。
“多謝崔七娘子,要不是七娘子,我們就只能將糧食賤賣了。”鄉民解了燃眉之急,卸下心頭重擔的同時也不忘向崔筠道謝。
雖說購買他們糧食布帛的是廣寧寺,可要不是崔七娘,廣寧寺的僧人樂意搭理他們嗎?
他們之前求到了廣寧寺去,廣寧寺隻接受典當,而糧食又是這個時節最不值錢的,因此典當的價格跟那些糧商來收糧時一般,被壓得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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