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情形下,郜國大長公主與禁衛將軍往來太過密切就十分容易招來禍端。
竇嬰不希望西河縣主因經常出入郜國大長公主的府邸而受到牽連。
西河縣主雖然想不通,但她乖巧聽話,認為老師這麽說必定有深意。
此後西河縣主與竇嬰都減少了出觀的次數,倒是宜都公主經常登門。
一開始她只是為了聽竇嬰的傳奇經歷,熟稔了後便把竇嬰當成了知心姐姐。
得知竇嬰喜歡佛經,宜都公主給她搜集來了大小乘經論共七部一百二十余卷,這其中不乏玄奘的弟子窺基所記釋注疏後流傳下來的佛經。
當初玄奘西行求法帶回佛經六百多部,但隻譯釋其中七十五部就圓寂了,他的弟子們也陸續為這些佛經翻譯注疏,甚至當時有上千僧人湧入譯場傳抄佛經。注1
過去了近百年,也未能將所有的佛經都傳遍天下佛寺。
……
收到竇嬰讓人帶回的佛經時,張棹歌和崔筠正在就刊刻選材的事進行討論。
先前選材選的是造紙的原料,而今選的是用作印刷模板的板材。
崔筠找來了一位比故林更熟悉木材的匠人詢問不同木材的特性,最後根據匠人提到最常見的松柏、黃楊、梨木、棗木、杉木與梓木等木材的特點,而挑選了棗木與梨木。
這兩種木材兼具了紋理細膩、吸水均勻、軟硬適中等優點,是最理想的雕刻板材。
選擇了木材後,並不是立馬就能用作雕刻的,需要在鋸解後放到水中浸泡一兩個月,再陰乾三四個月,如此,投入使用的板材才不會發生變形、皸裂或被蟲蛀的情況。注2
刊刻關鍵材料之二是紙張,如今造紙的作坊已經悄悄地搭建起來,它就在崔家山林距離溪流不遠的地方,可以有效地阻隔那些窺探的目光。
剩下一個影響印書的關鍵材料便是印刷時所用的墨了。
不過印刷跟書畫不一樣。
對文人騷客而言,書畫是他們展現才能、揚名立萬的工具和途徑之一,因此筆墨紙硯這些能影響書畫質量的東西便顯得尤為關鍵。為追求作品的完美,他們對筆墨紙硯的選用也十分謹慎。
印刷出來的書的作用更多是傳播書籍的內容,而非展現書法之美,因此所用的墨只要不會洇墨或不容易被印紙吸收,用料劣質一些也無妨。
討論得差不多了,崔筠和張棹歌忽然聽見朝煙在外頭喊:“娘子快些出來,竇娘子讓人帶了一車書回來。”
“怎麽怎怎呼呼的?”崔筠神情無奈,對於能再次聽到竇嬰的消息卻忍不住感到欣喜:“在哪裡?”
她跟張棹歌走出去,果然看到了幾個侍從拉著一車用木箱裝著的卷軸。
隨手打開一份卷軸,裡面的經文讓她瞬間明白竇嬰的心意。
崔筠的眼睛當即便泛了紅,但到底顧及形象沒有掉眼淚。
她忙不迭地招呼這幾位侍從入內休整,得知這些侍從中竟然有兩位是宜都公主的人,心中歎服:阿姊當真是到哪兒都能廣結善緣、大放異彩。
盡管這些侍從的地位不高,但崔筠仍用好酒好菜招待了他們。
待他們要返回長安,又委托他們幫忙帶一些東西去給竇嬰。
崔筠除了準備錢糧布帛外,還備了兩套衣衫、鞋襪,以及自己做的香囊……裡面都是一些驅蟲辟邪的香料、藥材。
張棹歌說:“你這是擔心竇小小在長安沒衣服穿嗎?”
“長安什麽都貴,居大不易,阿姊交遊甚廣開銷必然也大。我沒有萬貫家財相助,只能贈些衣物。”
張棹歌有所感悟:“那我是不是也要贈點什麽?好歹朋友一場。”
崔筠一愣,問:“你想送阿姊什麽?”
“你送了衣物,那我就送銅鏡吧,正好以銅為鏡正衣冠。”
張棹歌之前簽到得了一面銅鏡,剛好是在她意識到自己對崔筠有些好感之後,她覺得系統在內涵她不配,讓她照照鏡子。
氣悶之下,一直將鏡子放在芥子空間裡沒動,直到最近才聽說端午有鑄造新鏡子的習俗,寓意驅邪。
崔筠已經有一面銅鏡了,張棹歌決定送去給竇嬰。
“銅鏡?”崔筠困惑,張棹歌哪兒來的銅鏡,莫不是要將家裡的銅鏡送去長安?
張棹歌說:“前些日子去草市轉悠的時候看到那紋樣有趣就給買了,不過買完就給忘了,剛才想起。”
崔筠:“……”
一面銅鏡兩千文,這也能忘?
某些方面,張棹歌真是心大得叫她驚歎。
“還有我練字的草稿,與其焚毀,不如統統交給她,讓她知道我的字也是有進步的……還是留一些,畢竟如廁的時候用得著。”
看著張棹歌將一堆“垃圾”塞進裝禮物的匣子裡,崔筠欲言又止:希望阿姊勿要跟張棹歌一般計較。
把長安來的侍從送走,崔筠才抽空翻閱這些經文卷軸。
印刷的板材還沒處理好,距離正式刊刻還有一段時間,她正好可以在那之前將這些經文謄抄到薄紙上。
這番忙碌,不知不覺就到了六月初。
再有兩日便是韋燕娘的五十歲大慶,崔筠才不緊不慢地將手上的事一一安排交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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