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筠不餓,但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拈了一顆吃進嘴裡。
被油炸過的蠶豆變得十分酥脆,一口下去滿腔豆香,若不仔細查看都發現不了這外頭裹了層薄薄的花椒與鹽。
崔筠說:“沒想到蠶豆也能當零嘴吃,不過這會兒才剛播下蠶豆,怎麽這麽快就有了?”
“咱們這兒的蠶豆是春播的,可江淮那邊是秋冬播種春夏采收的呀。”
隋州近著大江(長江)又毗鄰淮南,往北是蠶豆春播的地域,往南則是秋種的區域,所以一年四季都能吃上蠶豆。
張棹歌見崔筠明明很喜歡但礙於禮節不方便主動抓來吃,便說:“張嘴。”
崔筠一愣,下意識微微張開小口。
下一秒,張棹歌投喂了顆蠶豆進去。
崔筠臉頰微鼓:“你——”
蠶豆的滋味在舌尖彌漫,她到底沒有說出什麽批評張棹歌之舉的話來,悶聲嚼著蠶豆。
張棹歌說:“好吃吧?以後凡是蠶豆的時節,你想吃了,我就做給你吃。”
她本不是這麽主動的人,可想到崔筠每個月給她五千錢,她再怎麽喜歡摸魚也絕不是一點活都不乾的人。
而且把老板伺候好了,說不準還會有更多福利。
哪怕不考慮利益,她跟崔筠也算是朋友了,有好吃的零食當然是要跟朋友分享的啦。
崔筠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將她這話給記到了心底去。
又吃了好幾顆,直到喉嚨有些乾,崔筠才停下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涼白開。
她說:“棹歌應該知曉我們的婚期已經定下了吧?就在四月廿七。”
現在已經四月中旬,距離成婚那一天隻剩十天。
張棹歌點點頭:“戚秧已經同我說過了,不過我不太懂婚禮的儀式,屆時還請你多多包涵。”
崔筠覺得她坦誠得有些可愛,便起了逗她的心思,掩笑說:“棹歌忘了,妾也是頭一回成親。”
雖是有意逗趣,眼神卻在無意中溫柔下來,眼波流轉,帶著一絲青澀和羞赧——看得出來,她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張棹歌的心像是被靜電電了下,又像是得到了絨毛的輕撫。
她目光遊移。
遭不住。旋即又嗔想,這姐妹倆怎麽都一個德行。
被竇嬰戲弄多了,張棹歌已經鍛煉出一顆面對撩撥也能麻木不仁的心……才怪!
崔筠喊的可是她的名字,不是大郎,也不是郎君!
明知不該當真,偏偏忍不住胡思亂想的她隻能通過吃蠶豆來掩飾自己不爭氣的心跳。
她說:“……嗯,那就相互包容。”
堂上的氣氛曖昧,朝煙在門外踟躕,生怕貿然進去會破壞她們的氛圍。
匆匆趕過來的青溪對此一無所知,他看見崔筠,便立在門外,稟報說:“小娘子,有一個僮仆毛遂自薦,說略懂木工,並且按照小娘子的要求,做了一些耕犁的部件。”
朝煙沒能攔住他,懊惱地跺了跺腳。
崔筠的眼神一收,神情又變得同平常無異。
張棹歌心道:她剛才果然是在演戲。
崔筠說:“讓他進來吧。”
青溪帶了一個長得面黃肌瘦的少年進來。
少年一看到崔筠,臉上就露出了諂媚的笑容:“小的故林,見過小娘子、郎君。”
“正巧大郎也在,幫忙掌掌眼如何?”崔筠看向張棹歌。
張棹歌拍了拍吃蠶豆沾了不少椒鹽的手,崔筠抽出一方巾帕遞給她,她微怔。
崔筠說:“當初大郎贈我一帕擦血,如今還大郎一帕。”
張棹歌沒問當初那張手帕的下落,她笑著接過,擦乾淨了手,才湊到故林按崔筠要求打造的耕犁前頭去看。
“有幾分相似了。”張棹歌說。
眾人一聽便知道還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故林高興之余,又忐忑地說:“請郎君指教。”
張棹歌思考了會兒,說:“這裡加犁壁,翻土之時,犁壁才能將土破開分推到一旁,還有……”
看到這個模型,她對記憶中的曲轅犁的印象愈發清晰,又照著記憶添加了幾點意見。
青溪問故林:“你聽懂了嗎?”
故林說:“小的都記下了。”
他不僅記下,還消化理解了張棹歌的話,並提出自己的想法:“小的鬥膽,這犁壁是否可以做成圓盤狀?犁鏟翻出來的土才不會堆積在前面增加重量……”
四四方方的犁壁的確容易增加阻力,沒想到他能考慮到這個問題。
張棹歌誇他:“乾得不錯。”
隨後將沒吃完的蠶豆,連盤子一並給他。
面對他驚訝又局促的目光,張棹歌笑說:“你剛才瞄了好幾眼,是想吃吧?拿去吃。”
故林發黃的臉登時紅了,想接又不敢接,囁喏說:“小的隻是看到那個圓盤想到了犁壁……”
張棹歌說:“這不正好,給你帶回去研究。”
早日研究出來,她的任務才能早點完成嘛。
直到崔筠點頭,故林才欣喜地接下,說:“多謝郎君,多謝小娘子!”
他一手端著蠶豆,一手扛著他造的木犁,歡喜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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