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笑起來,咳著鮮血,淒厲而尖銳地高呼道:“瞧我這個樣子?你以為我這個樣子便不能將你們怎麽樣了嗎?終有一日,我會回來復仇,我要讓你們生生世世不得安寧,子子孫孫受盡折磨——”
看見她這樣歇斯底裡地發瘋詛咒,終於有人開始說道:“你這個妖魔如此猖獗,死到臨頭還敢口吐狂言,就算日後你化作厲鬼,逃出生天,轉世投胎,我們的子孫後代也能秉承遺志,將你這種邪魔再次誅殺鎮壓!”
“她是個妖魔!如此殘忍狠毒,邪性難改,看來元淺月可能真的不知情!”
“半妖一族真是死不足惜!瞧她這樣的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他們毀掉了邢東烏的仙道之途,邢東烏馬上就要舉行結侶大典了,幹嘛還非要在這個時候去遊說掌門和掌峰,繼續維持之前關於半妖送往太興洲的決定?”
“誰知道呢?如今這個瞳斷水犯下如此的惡行,照我說,半妖就該一輩子為奴為犬,哪裡能將他們當做人來看?!”
“多說無益,她既然認罪伏誅,那就將她扔下冰淵,行蛇僵之刑!”
另一側的冰淵之上,了無人跡的冰川旁,青鳥站在元淺月旁邊,嘀咕著說道:“你確定這樣能成嗎?”
它探頭探腦地往下看了一眼,疑惑萬分:“你可要知道,落入冰淵者,有死無生。下頭有杜絕了一切法術的陣法,你這樣跳下去,真不會出什麽問題嗎?”
元淺月搖了搖頭,她穿著一身紅色的華裳,此刻四周無人,這才解開自己綴滿了華麗珠寶裝飾的紅色外袍,露出下面的烈火桃花紋弟子服。
這件大紅色的外袍如同一件嫁衣,極為繁複華美,上面附有可以讓人記不住她外貌的法術,而這件外袍還是一個小宗門給她送來的結侶賀禮。
她的衣裳太過顯眼,整個聖影堂還未招收內門弟子,如今只有她一個人會穿著這弟子服。
她抬起手,指了指手腕上的紫煙手鐲,信誓旦旦地說道:“你放心,紫煙手鐲可以抵擋住致命一擊,它甚至可以把我的魂魄從無情劍劍靈結界裡都抽出來,只是跳下冰淵,我怎麽可能會死呢!”
等她下去找到瞳斷水,就將她帶出下面的極寒深淵。
這世上恐怕沒有人敢再像她這樣膽大包天,敢在諸多仙門眾目睽睽之下把一個行刑處置後的人,偷梁換柱,暗度陳倉地從冰淵裡救出來了。
青鳥疑惑道:“可是我總覺這樣不妥,咱們還是先等邢東烏回來再說吧?”
“等不了了,東烏她本來身體就沒有痊愈,現在也是心力交瘁,為了穩住掌門和掌峰們的意見,她得一直留在無情莊裡周旋,估計至今都沒有合過眼,我不能再在這個時候讓她分心,”元淺月堅定地說道,“阿溪等不了那麽久,一旦她的身體碎裂,就會徹底消失。何況,只是找到阿溪,將她帶出來,並不是什麽難事。”
她朝青鳥說道:“你相信我,晚點你叫東烏去冰淵之溪那邊等著我,”
“等我將阿溪救出來,我們就把她送到太興洲去,讓她在那兒避人耳目地呆上一段時間,藏起來。”
青鳥哦了一聲,但它還是有點不放心,想了想,又囑咐道:“你記得,你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要是實在不成的話,你就不要管她了。馬上就到你的結侶大典了,你可千萬不要做些傻事!”
元淺月伸出手敲了敲它腦袋:“你才要做些傻事呢!放心吧,我一定會把阿溪帶出來的,咱們都要一起活著!”
青鳥躲了一下,不屑地撇撇嘴:“那你快去快回,我們都在外頭等你。”
元淺月站在深淵邊上,看向這深不見底的冰淵,縱身一躍。
寒冷如刃的寒風呼呼作響,她不停地下墜,下墜,仿佛這場墜落永遠沒有盡頭。
她在失重中感到一陣又一陣的眩暈,在漸漸適應了這種失重後,她依然在下墜。
在她懷疑這場下墜是否會持續到永遠的那一刻。
噗嗤一聲。
無數根尖銳森寒的冰菱頃刻間扎穿了她的身體。
第183章 唯獨不能
鮮血上湧,雙耳轟鳴,眼前漆黑。
元淺月躺在無數根橫縱生長的冰菱上,過了許久,她才慢慢地找回了自己的意識和知覺。
數根晶瑩剔透的冰菱從她的身上生長出來,她緩緩地握住自己胸前透體而出的那一根最大的冰菱,將自己一點點挪動著,從這根尖銳的冰菱上將自己取下來。
好似她的每一寸挪動,都是在從她的身上活生生撕下一塊血肉。
紫煙手鐲可以替她抵擋致命的傷害,卻並不會替她消除任何疼痛。
當她將自己完全從冰菱上取下來重重摔落地面的時候,她已經變成了一個支離破碎的布娃娃。
手腕上的紫煙手鐲上慢慢地爬上了裂紋,繼而哢嚓碎裂,落在了她的袖間。
元淺月的眼睛已經看不太清,人在遭受劇痛的時候會失明,她的眼前一片白茫朦朧,卻又泛著奇異的紅,那是鮮血在眼珠上擴散的痕跡。
身上每一寸都是泛著尖銳劇烈的疼痛。
她跪在徹骨寒冷的冰淵下,許久才用意志力驅使著自己再度站起來。
冷,累,痛,每一樣會讓人痛不欲生的感受都在這單薄的身體裡拉扯到了極致。
她的身體在無盡的痛楚中顫抖著,戰栗著,艱難地邁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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