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斷則斷。
在他離京前,他的父皇曾秘密召見過他,這四個字,他怎父皇的案牘上見過。
見劉遂還在猶疑,太醫令當即給他跪下,“請殿下決斷!”
劉遂閉眼,呂陽百姓的哀嚎再度浮現在腦中,“太醫令!”
太醫令神色一凜,“臣在!”
“孤命你研製的治療疫病的藥物,你可研製好了?”
“殿下?”
“孤再給你三日的時間,若還是無法研製出藥物控制病情,孤便用你祭旗!”
“殿下!”
注釋:
【1】原成語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第57章 關山月(二十二)
第二日一早,燕祁就下令啟程回日曜城。
劉元喬以為遭此重創,燕祁會在日曜城多休整一段時日,哪知回到日曜城的第二日,他們便踏上了歸途。
劉元喬及時塗了藥,體內黎鷲狼毒清了乾淨,但她終究是被狼咬傷的,傷口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加之天氣越來越熱,歸途反而比來時更加難捱。
“嗷嗯~”小狼蜷曲在劉元喬身側,翻了個面繼續睡。
劉元喬用食指在狼耳上點了點,“你這個罪魁禍首倒是好睡,有個地兒就能睡著,哪像吾,還要忍受長路漫漫之苦。”
燕祁命人新送來一瓶藥膏,說狼毒拔得乾淨以後,便不能一直用孤臣給的那個,得兩種混在一起用,才能讓傷口好的快些,這藥一個時辰就得敷一次,所以春蕪一個時辰就得調一次藥,她調完藥,恰好聽見劉元喬在抱怨。
“王汗說,君侯得給小狼取個名,用名字喚它才能養得熟,君侯可想好了要取什麽名?”
劉元喬將袖子卷起,露出被紗布包扎的手腕,任春蕪一點一點將紗布解開。
“還沒想好,”劉元喬老實道,“吾哪裡能想得出狼的名字,還不如燕祁王自己取。”
春蕪照著燕祁吩咐的方法,先用乾淨的濕帕子將傷口處殘留的藥物輕輕擦去,然後才將調製好的藥膏仔細地塗抹在傷口上,摸完後,還需要輕輕揉按周圍的穴道,使得藥物能夠更快地進入肌膚。
“王汗不是告訴君侯嗎,只有您取,日後它才會認您為主。”
“吾要一隻狼認主做什麽……”劉元喬小聲嘀咕。
春蕪輕輕吹了吹傷口,待表面看不見藥物後,再用一截新的紗布為劉元喬包扎好,“王汗既然這般吩咐,那必有深意,君侯您得空還是多想想吧。”
劉元喬偏頭,“春蕪,吾怎麽覺著你如今對燕祁王的態度與從前大不相同呢?”
難道你忘了我們曾經是如何同仇敵愾的嗎?
“君侯,人在屋簷下啊,而且婢子覺著,王汗似乎與傳聞中的並不相同。”春蕪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同,但是她直覺燕祁對她們沒有惡意。
這一點劉元喬是同意的。傳聞中的燕祁王不苟言笑,但是這段時日相處以來,劉元喬卻發現燕祁不是不苟言笑,是懶得說笑,若他真想,怕是懟死人不償命。
她不就時常被懟得啞口無言嗎?
“嗷嗯~”小狼忽然醒了過來,同劉元喬四目相對。
劉元喬的注意力被它吸引,“你看什麽?餓了?”
這時,馬車壁忽然響了兩下。
“君侯,到今夜的駐扎點了,王汗派臣前來詢問,君侯可要現在下車?”
劉元喬捏了捏狼耳,“你怕不是掐好了時辰醒的,醒的倒是巧。”
“君侯?”
“沒什麽,不是同你說話,你先去回稟王汗,就說吾這便過去。”
不管小狼情不情願,劉元喬隻用一隻胳膊環住它,將它圈在懷中抱下了馬車。
燕祁遠遠看見,走了過來,“你何必到處抱著它,它也不是沒有腿。”
小狼好像能聽懂人話,朝燕祁翻了個白眼,背過頭去。
“這不是謹遵王汗的吩咐嗎,王汗令吾好生照看它,吾豈敢怠慢。”說著,劉元喬彎腰將小狼放到了草地上,“對了,它好像餓了,吃什麽?”
燕祁轉頭吩咐了一聲,便有士兵端了一盆血淋淋的東西過來。
劉元喬看了一眼,狐疑道,“它還小,能咬得動這些?”
燕祁覷了覷劉元喬的手腕,“連你的手腕都能咬得動,何況這些?”
劉元喬單手捂住自己的手腕,一臉憤憤。
燕祁的眼中漾出不易覺察的笑意。
呂陽縣城內如今是哀鴻遍野,身染疫病的人隨處可見,未曾染病的反而稀罕。縣內的大小醫館裡滿滿當當塞得都是病人,已經沒有多余的容身之處,可即便如此,新染病的百姓寧願在醫館門前坐著、躺著、臥著,也不願回家。
人都是畏懼死亡的,而醫者是百姓眼中能夠與十殿閻羅周旋的存在,救死扶傷,力挽狂瀾,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仿佛只要離醫者近一些,閻王在判生死時也會掂量幾分。
呂陽縣內的醫館說多不多,不過十來所,凡醫館所在之處,皆是病人,將街道堵得嚴嚴實實。
人多了,不免會有幾個當場倒下的,若放在平時,被人見了必會報官,可是現在人人自顧不暇,誰還會管旁人的死活。
屍體就那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周圍之人不見不聞。
這便是呂陽的現狀。
病人無醫,死人無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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