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宣政殿發了好幾回怒,命醫正全力為皇后治病,可太醫署能人輩出,這回卻被王皇后的病難倒一片。
這病,像是不耐暑熱所致,可仔細推敲,又不大像。
總之歸根結底一句話,他們沒其它辦法,只能當治暑熱之症慢慢調理著。
為了讓王皇后不在病中操心煩憂,乾武帝下了令,千秋宮上下誰都不許在皇后面前就太子在呂陽的事漏了口風。
皇后一病,后宮無主,乾武帝將后宮之事交給了梁昭儀。
一直以來梁昭儀都懶得管這些瑣事,不過乾武帝因著傅嬋湘一事對傅夫人不滿,此回刻意沒把宮權給她,宮內除了皇后、夫人,就是昭儀位最高,梁昭儀心不甘情不願地受了,轉頭就將同昌王妃宣進了宮,名義上是協理,實則宮內大小事全權交給了她。
乾武帝知道後,笑了句“你可會躲懶”,自討沒趣地得到了梁昭儀的白眼一枚,便隨她去了。
注釋:
【1】山中無雜事,獨坐望雲行:出自劉繼增《山居集》。
第64章 關山月(二十九)
梁少姬奉了姑母梁昭儀的令,每日巳時入宮,替梁昭儀處理后宮事,再於未時出宮回到同昌王府。
七月裡,鸞棲殿已經用上了冰。
三尺見方的冰塊,每三塊為一組,壘在一隻巨大的青銅盤中。這樣的青銅盤,鸞棲殿內每隔十步便會放上一隻。
現下還不是一年最熱之時,等到了盛夏酷暑,壘著冰塊的青銅盤便會變成五步一隻。
能夠這般不受宮規掣肘,隨意用冰的,偌大的千秋宮內,也只有鸞棲殿一處了。
梁少姬一步入鸞棲殿,便感到一陣沁人心扉的涼意,只是今日這涼意中帶了一絲若隱若現的味道。
似花香,又不像是花香。
“姑母今日燃了新香?”梁少姬環顧四周,她並未見燃香的痕跡,“還是宮人換了新花?”
梁昭儀歪在榻上,手中把玩著一隻九連環,“都不是,你再猜猜。”
梁少姬循著香氣在殿中走動,走到冰盤旁時,頓住了腳步。
她俯下身,深吸一口氣,一股清冷的花香鑽進她的鼻中。
梁少姬吃驚地開口,“竟是從冰上傳出的香氣,姑母,這其中有何關竅?”
“也沒什麽特別的,”梁昭儀回答,“陛下命人調的花露,說是用雪山上的雪蓮花熬製。”
說話間,蘭歡捧出一方漆盒,在梁少姬面前打開,盒中放著一隻白陶瓶,瓶身只有成年人食指那麽長,“王妃,這便是雪蓮花露,只需在冰上滴上一滴,雪蓮的香氣便會在屋內緩緩散開。”
“竟這般神奇?”梁少姬取出陶瓶,旋開木蓋聞了聞,香氣淡淡的,單聞花露,並不像能盈滿整間屋子的樣子。
梁昭儀手下解環的動作不停,“直接聞是聞不出什麽的,你帶回去滴在冰上,便知其中神奇之處。”
“如此,謝過姑母。”梁少姬微微傾身福禮。
“謝什麽,你不也送了這九連環給吾解悶嗎?”梁昭儀抖了抖手中的九連環,環環相擊,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這九連環倒是比宮內的還要精致,也難上許多。”
“這是王上命人打造的。”梁少姬解釋道。
梁昭儀解下九連環的第一環,看了梁少姬一眼,“你是同昌王妃,王上的不就是你的嗎?”
梁少姬一目十行看完一片木簡上的文字,取朱砂筆在其中一處數字上圈了圈,而後才看向梁昭儀,神色頗為倦怠,“王府,也並非只有少姬一個。”
梁昭儀擱下解了一半的九連環,“可是傅嬋湘又故意招惹?”
“傅家阿姊,”梁少姬驀然頓住,搖了搖頭,“阿姊是南陽傅家嫡女,未能成為王上的正妃,會意難平也是人之常情,不說了,這些小事令姑母見笑了。”
殿外忽然想起急促的腳步聲,梁昭儀姑侄同時抬頭看向殿門。
來的是儀正殿的花常侍。
“何事?”梁昭儀問。
“回稟昭儀,皇后殿下驚聞太子殿下染病,氣急攻心,吐血暈厥!”
“什麽!”梁昭儀赤腳踩上鋪在塌下的流黃簟,發間長簪垂下的流蘇隨著她的動作劇烈晃動,其中一根勾在了她耳畔的墜子上,“皇后殿下才醒來不過一日,怎會知曉太子的事?誰泄露出去的?”
“是底下的人不謹慎,私下議論殿下在呂陽的事,被皇后殿下聽到了,就……”花常侍心驚膽戰地跪在地上,唯恐今日會受到連累,小命不保。
梁昭儀踩著流黃簟來回走了幾步,繼續問道,“可派人去告訴陛下了?”
“還……還未。”
“陛下下了令,絕不能夠將太子的事透露給皇后,如今出了這樣大的事,怎可不告知陛下,蘭歡,”梁昭儀吩咐道,“你去宣政殿請陛下前往皇后殿下宮中,吾先同少姬過去。”
“是。”
燕祁逛完院子,又留下用了晚膳,劉元喬以為他還想留下過夜,苦思冥想地找借口勸他回去,結果燕祁根本沒打算留下,用晚膳後,騎上自己的坐騎,風一般走了。
劉元喬笑容滿面地送走燕祁後,沿著院外的小溪往山谷更深處逛了會兒,逛著逛著,她忽然想起個事兒。
一件很要緊的事兒。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