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祁也不知聽見還是沒聽見,並未搭話,而是目光在劉元喬身上逡巡幾個來回,納悶地說,“半月不見君侯,本王怎麽覺得君侯身形變得單薄了?”
劉元喬低頭看了看自己,回答道,“大約是病了一場,還未將養過來?”
“是嗎?”燕祁倍感奇怪,劉元嘉的身形看上去似乎都沒有她來的寬,即便生了一場大病,十幾日的時間,也能瘦削得如此快?
“君侯前日子病著時,幾乎用不下膳,全靠醫師的藥吊著,想來是身子虛虧所致。”見燕祁一副將信將疑的神色,春蕪忙幫著劉元喬解釋。
“哦,原是如此,”燕祁點頭。
“還不知王汗過來,所為何事?”為免燕祁在她的身形變化一事上過多思索,劉元喬刻意轉移他的注意,“可是明日出發前往日曜城一事,王汗有需要囑咐吾的?”
“倒也沒有,隻來看看君侯身體恢復得如何,”燕祁看了看營帳內攤得到處都是的物件,“這些,君侯都要帶上?”
“不可以嗎?”劉元喬瞧著這些也並不算多啊,她還特意囑咐春蕪隻撿要緊的帶。
“是否,有些多了?”在燕祁原先計劃中,她與孤臣及右軍將士騎馬,再帶兩輛馬車,一輛坐人,一輛運物件,但看著眼前一堆雜物,她忽然覺得大約四輛馬車都不夠。
“多嗎?”既然燕祁王說多,劉元喬便虛心求教,“吾已經命春蕪減了不少,王汗若覺著多,便再減些,只是吾不知還能在何處減,還請王汗掌掌眼。”
“額……”燕祁只是覺得東西太多了,但是讓她說還有何處可減,她還真的不大所得上來,看起來每一類物件都有自己的用處。
“王汗?”劉元喬罕見地從燕祁臉上看出為難的神色,這麽一個為難燕祁王的好機會送上來,她怎能放過,於是狹促地追問燕祁,“王汗有何建議?”
燕祁的目光快速在一堆一堆的東西上掃過,她指著書案上那一堆已經束好的木簡說道,“那些木簡笨重,君侯可以不帶。”
“可是從雁城去日曜城,路途遙遠,吾大病初愈,又不似王汗可以騎馬賞景,只能待在馬車中,吾是為了打發時間才想著帶上幾卷,”劉元喬重重歎了口氣,心痛地開口,“既然王汗覺著笨重,春蕪,那就不帶了吧。”
“是,君侯。”春蕪將書案上收拾好的木簡重新放回箱中。
“還有呢?”劉元喬垂眸,“悶悶不樂”地問。
燕祁眯了眯雙眸,劉元嘉這張欲泣還訴的側臉,令她想到在大魏學過的一個詞,“我見猶憐”,同時心中警鈴大作,瞬間回過味來,劉元嘉不會是在用美人計試探她的底線吧?
想明白了對方的計策,燕祁立刻恢復了自己作為王汗的沉穩,用一副“我們是去巡視,不是去踏春,你要顧全大局”的語氣語重心長地勸導劉元喬,“本王下了令,輕車從簡,你我夫妻一體,君侯應該同本王站在一處,怎好駁本王的顏面,這些簡冊便不帶了,還有那些衣物配飾,帶個兩三套便好,所有的物件最好能夠一個箱子裝完,至於其余的,也不必君侯這裡操心,會有臣下統一調度安排的。”
劉元喬哀婉的神情僵在臉上,夫妻一體?怎麽又是這個她一點也不想聽到的說辭?!燕祁當真是知道怎麽拿捏她!
斂了神色,劉元喬面無表情地應下,“謹遵王汗指教。”
“嗯。”燕祁轉身朝劉元喬揮揮手,“君侯繼續坐著歇息吧,不必送了,本王先回王帳去了。”
劉元喬根本沒打算起身送,然而燕祁這麽說,她還就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於是捏著鼻子從榻上起來,往外迎了幾步,“恭送王汗。”
春蕪手中捧著一套月白絹地的直裾,張了張口,“君侯,這一套還帶嗎?”
劉元喬指了指身後,“沒聽剛出去的燕祁王說嗎,輕車從簡,隻帶兩三套即可……”
“真的隻帶兩三套嗎?”春蕪不確定劉元喬說的是不是氣話。
劉元喬伏在榻上哀歎,“帶兩套,不,三套,三套輕便的,其余的都收了吧,燕祁王不是說,最好一個箱子裝滿嗎?”
“可,夠嗎?”春蕪面露難色,他們翁主可是每日都要更換衣物的。
“不夠也得夠啊。”
劉元喬忍不住又腹誹燕祁,王庭那麽多馬車,給她多添一輛又怎麽了!她穿的是她阿兄的衣服,花的她娘家的錢,又不花他的錢,怎麽管那麽多!照這樣下去,不會某一天覺得她的膳食開銷多,然後克扣她的份例,只需她一天用兩頓,還頓頓都是炙羊肉吧!
劉元喬想著想著,竟將自己惹哭。
她真的好想回家,雖有阿娘管著,規矩束縛著,可她是有封地的,有花不完的銀子,比整日提心吊膽還會惹人厭煩甚至日後吃不飽要強。
不行,她要回家!她一定要想法子回大魏!
孟鄉縣城門口,劉元嘉一身粗布男裝蹲在驢車內,吉翁駕著車排在出城的隊伍中,緊張地等待著
“無疑,放行。”
隨著前面的路障開啟,二人終於順利地離開了孟鄉。
城樓在身後漸漸遠去,“呼……”劉元嘉放松地躺倒在車內,“在孟鄉耽擱許久,我們總算出來了!”
“是啊,下面得加快些腳程,越接近圖勒與大魏的邊界,路越發不好走,前面的路能趕便趕,只是恐要辛苦些阿松了。”吉翁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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