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嫁娶還需要問一個外姓人的意思?”梁昭儀又撥了撥毓冕上的珠穗,突兀地說道,“劉元嘉和親,滎陽王府便沒了世子。”
乾武帝恍然大悟。
滎陽地處中原要塞,一直由親王轄製,遲早於皇權有礙,若沒了世子,王位後繼無人,等到滎陽王百年之後,便可國除。
第8章 曲有誤(七)
劉元喬不覺得自己這位阿兄能想出什麽有用的法子,她猜得也沒錯,劉元嘉所謂“此事我會處理,絕不牽連你們”的辦法,就是“入道”。
為表明自己入道的決心,劉元嘉請了滎州城第一大觀鶴齡觀的掌教入滎陽王府為他主持入道儀式,他還生怕別人不知道,特意遣了世子的儀仗去鶴齡觀接人,一路敲鑼打鼓,聲勢浩大,從鶴齡觀到滎陽王府的路才走了一半,全滎州的人便知曉了他們王上生的那個不著調的小世子,如今迷上了修仙一道,吵著要超脫紅塵呢!
劉元嘉紈絝之名全滎州都知道,對於他所做過的荒唐事也早就見怪不怪了,如今劉元嘉不過又在他的“戰簿”上多添了一筆,算不得什麽,滎州人最關心的還是滎陽王的反應。
畢竟入了道就不能承爵了啊,滎陽王又只有這一個兒子,也不知道王上是會選擇打斷世子的腿以阻止他入道呢,還是會選擇再生一個兒子來繼承王位。
不過這熱鬧滎州人沒能看得成,因為長安給他們滎州送來了一個更大的熱鬧,一個簡直亙古未聞甚至可以名留青史的熱鬧。
劉元嘉嚷著要入道,將王府鬧得烏煙瘴氣,偏偏滎陽王和王妃兩個,一個待在釀閑堂閉堂不出,一個待在醒月樓閉樓不出,偌大的王府,竟無人能主事。
劉元喬是個一心一意靠封地稅收混吃等死的鹹魚,從不過問府中大小事務,可當身邊的人比她更鹹魚的時候,她這個鹹魚便不得不翻一回身,臨時被架到台前,主持大局。
“啊!”劉元喬趴在案幾上生無可戀,哪怕夏芷已經幫她分擔了大部分的繁雜庶務,她還是覺得自己力有不逮。
每天睜眼閉眼全是事兒,鬧得她精疲力竭,恨不能跟著劉元嘉一起入道去。
正愁著,秋芃突然步履匆匆神色慌張地跑進了西泠台。
“嗯?”劉元喬聽到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眯著眼睛強行打起精神抬頭,“你怎麽回來了?”她看帳目看得前胸貼後背,便讓秋芃去廚房取些吃得,結果秋芃兩手空空的回來了。
劉元喬一臉地難以置信,“咱們王府都亂成這樣了?連一點餅餌都沒有備下?現做也不成?”
“不是,”秋芃連連擺手,“婢子走到一半又折回來的,翁主,您快去前庭看看吧,京中來人了!”
“什麽!”劉元喬大驚失色,撐著案幾從鹿皮製成的席子上慌忙起身,“京中來人了?來的什麽人?來人是做什麽的?可有要事?去稟告父王和母妃了嗎?”
劉元喬一連串的問題將秋芃砸得兩眼發懵,“翁主,婢子只知道京中來人,並不知來人是做什麽的,回來的路上遇見了王妃身邊的夏芷姐姐,她已經去請王上和王妃了。”
“翁主!不好了翁主!”夏芷急急忙忙地跑進來,進來的時候差點被門檻絆倒。
“又怎麽了?”劉元喬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王妃又要上吊了!”夏芷氣喘籲籲地說道。
“什麽?那父王呢?”劉元喬在屋內急得團團轉,“他不會還在釀閑堂不出來吧?!”
“王上倒是沒有再閉堂不出,不過……”
夏芷支支吾吾的,劉元喬急切地催促道,“不過什麽?快說啊?”
“不過王上提了劍去了東漱台,說世子見天兒的惹是生非,還不如一劍斬了。”
劉元喬扶額,“派人攔著了嗎?”
夏芷用力地點點頭,“攔了攔了,王妃已經救下了,王上那邊府衛也給攔在東漱台外了。”
“那京中來人那邊,現在無人在接?”劉元喬大冬天急出了一頭汗,用右手不停地給自己扇風。
“翁主!翁主!京中來旨!國相請翁主前往前庭接詔!”來人是個陌生面孔,西泠台的侍衛不放他進來,便只能在外面大聲奏報。
劉元喬聽見這聲音,就知道她沒有退路了。
趕鴨子上架,看來國相是別無他法了。船到橋頭,不直也只能直,劉元喬稍微整理了一番衣裳,深吸一口氣,吩咐道,“前頭引路吧。”
前往前庭的路上,劉元喬對京中來使的目的進行了一番揣測,最後覺得,十有八九還是和圖勒議和一事脫不了乾系。
王府前庭。
國相趙意恆不停地給來使賠笑臉,默默祈求小翁主的腳程能快些,不然他可就頂不住了。
小翁主雖沒主過事,但現下卻是唯一能接詔的人。長安的來使說了,得要劉姓宗親接詔才行,就算他想代勞,也沒法子。
“國相,這位便是長安的來使?”劉元喬的聲音傳入堂中,趙意恆差點喜極而泣,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一個十六歲小姑娘的聲音也會令他感到安心。
“翁主您可算來了,”國相將劉元喬引到來使身邊,“這是長安來使,蔣丞相,丞相,這位便是王上么女,豫昌郡主。”
劉元喬心下驚駭,“蔣丞相”這三個字透露的信息不可謂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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