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祁微微側身,露出左後方的劉元喬,對眾人介紹道,“承平侯。”
綠袍男子出來時就已經看見燕祁身邊站著一個身著大魏衣衫的男子,心中雖早有猜測,卻不敢貿然行事,待猜想得到證實,他立刻上前補禮,“廓山馬場監長裘因參見君侯。”
“平身。”劉元喬用了圖勒語,引得裘因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馬場整體分為前後兩部分,前部不大,由三排大小差不多的圓形營帳組成,是馬場管理者的駐扎區,後部則是屯馬區,足足有五個前部那麽大,據監長說,現下屯馬已達兩千匹,還可接納約一千匹的軍馬。
從前部走到後部,被日頭曬了一路,劉元喬沁出一身的汗,可她偏偏有苦不能言,隻好默默忍受汗滴在深衣下遊走。
途中燕祁看了她好幾眼,且眼神一次比一次疑惑。
劉元喬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看見,昂首挺胸闊步往前走。
最後燕祁看她一臉難受,忍不住附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君侯若覺得……”
劉元喬下意識往同燕祁相反的方向歪了兩步,“吾覺得這樣挺好。”
“本王還沒說覺得什麽,君侯竟已經猜到本王下面的話,本王是該誇君侯睿智,還是該讚一句你我心有靈犀?”
燕祁不懷好意的目光在劉元喬耳邊逡巡幾回,讓劉元喬背上一陣惡寒。
面對燕祁的調笑,她選擇不作回答。
沉默著沒走幾步,便到達後部屯馬區。
屯馬區周圍裡三層外三層,用了重重柵欄同前部隔開,隔著柵欄,劉元喬瞧見了燕祁口中的廓山軍馬。
劉元喬不太懂得相馬,隻依稀能看個樣子,眼前這成百上千的廓山軍馬比她見過的圖勒馬要健壯,一匹匹油光水亮的,用她自己的話說,那真是漂亮得緊。
連她這種門外漢都能看出廓山馬的非同一般,恐怕它們在軍馬中稱得上佼佼者了。
“裘因,你馬養得好。”燕祁只看了一眼,便露出滿意的神色。
裘因聽了此話,當即笑逐顏開,“回稟王汗,這些馬匹皆用上等飼料喂養,每日辰時放它們出去,未時回歸,今日是王汗要來,故而才未曾放出。”
“既是每日都要出廄,今日也不必因為本王打破這個慣例。”燕祁吩咐道,“放出去吧,只有膘肥體壯的馬匹,才可以成為我圖勒所向披靡的利器。”
“是!”裘因神色一凜,用胸口摸出一隻哨子,放在口中吹響。
嘹亮的哨聲穿過馬場上空,直達天際,一聲哨響過後,緊接著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都傳來哨聲,這四聲哨響同裘因吹得那一聲比起來,略有不同。
五聲哨響結束,屯馬區的軍馬們齊齊調轉馬頭,井然有序地朝三個不同的方向走去。等到西面、南面、北面的三層柵欄一打開,刹那間,地動山搖,萬馬奔騰,朝著出口衝去。
方才還滿滿當當的屯馬區頃刻間便空了。
柵欄合上的時候,有六個身著灰色袍服的騎著馬分成三隊,混入了馬群之中。
“他們是誰?”劉元喬喃喃地問道。
“看管馬匹的隊長。”燕祁回答。
“六個人,能夠看得住上千匹馬嗎?”劉元喬不解。
“這些馬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能夠認得路,且每一匹馬上都有編號,若是走丟了一隻,很快便能發現。”燕祁說。
“若走丟了,該如何找回?”劉元喬又問。
“敢偷盜軍馬,私自販賣者,坐罪論死。”表面上燕祁的語氣並未有所變化,可劉元喬感覺到了一股子隱隱的殺意,突然之間沒那麽熱了。
“王汗,馬已放出,您是想去營帳休整,還是在四處轉轉?”裘因過來請示。
“君侯是想休息,還是想四處轉轉?”燕祁將這個問題拋給劉元喬。
來了來了,他果然是要試探吾的騎術!吾才不上當!
“吾聽王汗的。”劉元喬又將問題拋了回去,若她直接回答想休息,燕祁必定會想方設法讓她上馬,若她不做選擇,燕祁也許會放她一馬。
但燕祁並沒有打算放過她。
“那便四處轉轉吧,”燕祁囑咐巴彥和孤臣去牽馬,“君侯畏寒,來時坐的馬車,本王若未曾記錯,君侯還未騎過圖勒的馬吧,現下日上三竿,已經不冷了,君侯不如試一試,看看圖勒的馬同大魏的哪一個更合君侯的意。”
劉元喬是個想得開的人,燕祁未如她的意,她就安慰自己,早晚會有這一遭,晚來不如早來。
“嗯。”
馬牽了過來,一共四匹。
分給劉元喬的那一匹額頭有一星白點,頭上的一縷鬃毛上還用紅繩編了一個小辮兒。巴彥解釋道,“這匹馬是放馬的隊長們平日裡騎的馬,將馬給臣的那人說,這匹馬叫烏山,是從牧民家新購來的,據說是去歲跑馬大賽的頭名。”
饒是這這一匹馬看著十分溫和,且是四匹裡頭身量最小的,那也比劉元喬高了一頭,她本就緊張,聽了巴彥的話更是兩眼一黑。
燕祁沒看見劉元喬的神色,轉身叮囑裘因,“你在馬場等候,本王帶君侯與左大將以及孤臣同行即可。”
“是。”
燕祁負手往外走,身後那一匹王汗坐騎跟成了精似的,即便不牽韁繩,也乖乖地跟著燕祁的腳步,一步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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